下雪時 作品

第37章 無心殺手(10)

 因為琴酒的話, 空氣瞬間像是被凍住了。


 安室透心裡一緊,還沒有任何動作,他面前的少年就走了過去。


 少年比琴酒矮了大半個頭, 氣勢卻毫不弱於他, 那雙松石綠的眼睛沒有了剛才的平和, 變得有如刀鋒般尖銳。


 “就算是同一個人,你也沒有資格管我。”


 他抬起頭, 望著琴酒的眼睛,高漲的氣焰竟然有隱隱壓過琴酒的趨勢, 他冷聲說道:“明白了嗎?”


 在他對面的琴酒沒有那麼鋒芒畢露,反而帶著穩操勝券的神情, 綠眸不為所動地望著他。


 他眼神凌厲地回視。


 琴酒這才像是終於把他放在了眼裡, 說:“boss把你的指揮權交給我了, 沒有我的允許,你什麼任務也接不到。”


 他的語氣平穩中透著殘酷, 意識到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少年冷厲的眉眼瞬間撐圓了。


 下一瞬,少年神色一厲, 驀地對琴酒出了手。


 琴酒像是早有預料地鉗住他的手臂, 同時手肘不留情面地往少年腹部的傷口撞去,少年嘶地一聲,立即被他勾住腳腕,放倒在了地上。


 琴酒滿臉冷酷地望著倒在地上的少年,聲音冰冷而嘲諷:“現在我有資格了嗎?”


 少年不說話, 咬緊牙神色狠戾地瞪著他, 剛要從地上爬起來, 琴酒就抬起腳, 毫不留情地想要往他的傷口踹過去。


 這一腳要是踹實了,少年身上的傷口說不定又要裂開了,聯想到他疼得齜牙咧嘴的樣子,安室透急忙衝上去,“琴酒!”


 琴酒揮開他抓過來的手,就在這時,地上的少年突然伸出腿,往他的小腿上一踢。


 他的腿雖然沒有琴酒的看起來那麼修長,可依舊有著無與倫比的力量感,琴酒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被他踢得身體一晃,緊接著,少年的手就從下方伸過來,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


 他看到了少年兇惡而嘲諷的笑容。


 在那個笑容綻放的瞬間,他被少年抓住衣服,用力往地上拽。


 砰地一聲,他被少年拽倒在地上。


 少年飛快拔出他腰間的手.槍,然而就在這一剎那,琴酒的手再次伸過來,強有力的手掌奪走了他手裡的槍,方向瞬間調轉,黝黑的槍口對準了少年的腦袋。


 琴酒躺在地上,少年維持著將要起身的姿勢,半跪在他的面前,他依舊宛如勝利般地抬起了手,槍口對準少年的眉心。


 他的手臂纖長,手掌寬大,手指骨節分明,慢動作似的彈開了保險栓。


 咔噠一聲,少年松石綠的瞳孔微縮,猶如被定在了原地,愣愣地望著他。


 看到他臉上捕獵失敗似的震驚表情,琴酒唇邊緩緩溢出了一聲冷笑。


 安室透站在旁邊暗自心焦,卻不敢有任何大動作,看到琴酒充滿殺意的眼神,他知道一旦發生變故,琴酒就會立即開槍的。


 少年不聽話,他一定會把少年殺掉。


 可讓少年服軟又哪有那麼容易,安室透之前就看到他動過兩次手,對自己這個一直教導他的前輩,他連客氣的話都從來不說一句,對上另一個自己,恐怕只會更不服氣。


 而且安室透在一旁看得很清楚,他和琴酒的動作是一個路數的,就像一個人在跟自己的影子對打,只不過琴酒的動作更快,也許是因為經驗更豐富,才能像是預料到了少年的行動,每次都比他快一步。


 少年如果想明白這點,就更不可能服氣了。


 果然,如安室透預料的那樣,少年脖子一梗,湊近他的槍口,硬聲硬氣地說:“殺了我啊!”


 安室透心裡一急:“琴酒!”


 大小琴酒同時側過頭來,相似的綠眸冰冷地望著他。


 他:“……”


 被他這麼一打岔,琴酒像是終於想起了旁邊還有這麼一個人,漫不經心地警告:“不要多管閒事。”


 對安室透說完,他從地上站起,少年望著他手裡的槍,松石綠的眼睛裡閃爍著蠢蠢欲動。


 琴酒立即說:“跟我去靶場。”


 他把保險關掉,槍重新放回腰間,黑色的長風衣一遮,槍身霎時看不到了蹤影。


 少年收回視線,不太情願地撿起他剛才掉在地上的帽子。


 琴酒瞥了他一眼,他揚起挑釁的笑容,單手拿著帽子做了個致意的動作,然後把帽子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琴酒頓時冷哼出聲。


 安室透在一旁看著他們,有種看兇獸和幼崽互咬的無奈感,心驚肉跳又無可奈何,他根本插不了手,一有動作,這兩人就同仇敵愾望過來,想反咬他一口。


 他微微嘆了口氣,看出少年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了,也就把手裡的藥膏丟了過去。


 “這個拿著吧。”他說。


 少年一把接住,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又看了看琴酒,正好對上琴酒瞥過來的視線。


 琴酒眼睛危險地眯起,倒是沒有說什麼,安室透回到自己的位置,把自己的衣服拿了出來。


 這件衣服倒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前些天和hiro一起出去的時候穿過,擔心組織裡的人看到立即會被認出來,所以他才抽時間過來拿。


 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事,最近一次任務他就是和hiro還有黑麥一起去的,就算被認出來也不算什麼,他是抱著很輕鬆的心情過來的,哪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面。


 琴酒對另一個自己下手竟然真的那麼狠。


 想起琴酒用槍指著少年眉心那一幕,安室透忍不住揉了揉額頭。


 還有貝爾摩德……


 他給貝爾摩德發消息,就是以為她不會來的,沒想到才一個晚上,她就坐著飛機回來了。


 看她的態度似乎還對小琴酒很友好,然而她翻臉的速度也很快,被她熱情的態度迷惑的組織成員不在少數……


 就在安室透煩躁地吸著氣,擔憂少年琴酒的時候,琴酒本人推開了靶場的門。


 他帶另一個自己來的不是有著全息科技的遠距離射擊靶場,而是很常見的室內的射擊靶場。


 一條條軌道,一個個畫著人像的靶紙,側面的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槍械,熾白的燈光從頭頂照下來,有種嚴酷而冷厲的美感。


 少年站在燈光下,頭頂著黑色的帽子,銀髮在身後閃閃發光,耀眼到令人不適。


 琴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他那麼排斥,明明是相似的外貌,卻越看他越覺得礙眼。


 琴酒從懷裡掏出一支菸點上,挑剔地望著少年筆直的站姿,肩頸和腰背構成流暢優美的線條,仍然覺得不順眼。


 也許是因為少年平時展露出來的柔軟,他的五官都還沒長開,一眼看過去就能感受到少年的朝氣,臉頰雖然沒有嬰兒肥,卻也分外的溫軟。


 每當看著他,琴酒就會覺得像是在看一隻脆弱到了極致的幼崽,只要稍不注意,他就會脫離自己的視線,然後死在不知名的地方。


 這種奇怪的聯想,和伴隨著聯想出現的針扎似的不適感,讓琴酒整個人都變得浮躁。


 心中的殺意剋制不住地冒出來,又在對上少年眼神的一瞬間熄滅。


 琴酒總是忍不住想,如果他做錯事,讓自己有理由殺掉他就好了。


 琴酒覺得,自己沒必要留著一個知道自己全部秘密的人在身邊。


 哪怕那個人是另一個世界的他自己也不行。


 只要做錯事,就殺掉他。


 琴酒每次都這麼告訴自己,然而——要是什麼都沒做錯呢?


 如果他每次都能讓自己滿意呢?


 不僅是跟自己動手時兇狠的眼神,還有那不遜於自己的動作,敏銳的判斷力……唯一的缺點,大概就只有太過年輕氣盛,容易衝動,對自己這種身經百戰的殺手也敢出手。


 然而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琴酒很欣賞少年眼中的無畏——少年有著強大的魄力和過人的膽識,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面對他的殺氣都有可能被嚇得四肢發軟,更別提被他放倒一次,在地上還沒起來就敢對他動手第二次了。


 膽子大到都敢拔他的槍。


 琴酒把煙夾在手裡,緩緩吐了口煙。


 他想起了貝爾摩德給他發的消息。


 [貝爾摩德:我見到他了]


 [貝爾摩德:還真的跟你以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