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裡天下 作品

第93章 第93章

 蔣作無一甩袖子,想罵上兩句又有失身份,憋青著一張臉。

 一貫是會察言觀色的王有鑫上前道:“昨日知縣在縣衙裡翻看縣賬至日落才帶著一臉疲色回去,只怕是累的夠嗆。”

 李典史也道了一句:“畢竟尚未正式任職,知縣大人自也可隨心來前衙。只要諸位同僚按時到職,也就不怕被大人問責了。”

 蔣作無並未把李典史大話聽進耳朵,王有鑫的話倒是讓他心中微有愉悅,掃了一眼李典史後邊折身而去,驚起典史後背一陣虛汗。

 然則此時的杜衡早已經起來了,他在內宅書房裡寫了兩封信交給易炎拿去給信使送出去,一封明著送回落霞縣,一封暗著送到了馬英幡家中。

 過了兩日,再次前去前衙的杜衡帶著個信箱掛在了理政堂門口。

 “本官初來縣衙不甚瞭解一眾同僚,諸位想必也是有話但礙於諸多情由而不敢親近,此番本官在理政堂角掛上此信箱,凡諸有話有鑑借可以信投於此。”

 杜衡指著信箱:“此後每日本官一觀,王主簿,便由你將信遞到本官手上。”

 諸官吏聞言面面相覷,忽然都有些不放心起素日一道共事的同僚,看著信箱如同懸了顆隨時會炸開的驚雷一般。

 唯王有鑫似是得了重任一般,樂呵呵上前道:“小人定當辦好大人交代之事。”

 “知縣大人這是甚麼意思,莫不是還信不過縣裡諸位同僚不曾。”

 蔣作無在杜衡走後,凝著眉頭道了一句,似是真的關切愛惜同僚一般。

 隨後又無奈搖搖頭,對諸人道:“諸位同僚回去做事吧,團結一道辦好事情,大人定當安心。”

 諸官吏把團結二字聽的明晰,曉得蔣作無是甚麼意思,約莫是猜出了兩人是較上了勁,沒人敢多說,拱了拱手回了各自崗位上。

 “好生盯著。”教諭低聲朝著自己的幹員道了一句:“若是有人不規矩,別怪本官不客氣。”

 蔣作無負手看著理政堂,兩日功夫才想出個誘使人與他通氣兒的法子,實在是年輕。

 此後倒是安生了兩日,這日一早,杜衡冷著一張臉到縣衙,皆然可看出杜衡今日心情不佳,誰也不敢冒失。

 辰時,杜衡便將蔣作無喚進了理政堂中。

 “教諭好生瞧瞧,這是怎麼一回事?”

 蔣作無拾起桌上的兩份舉發書,是有讀書人不滿他在縣學不公,凡夠入縣學門檻的讀書人若未繳納高額學費到手上便不准許入縣學受教。

 他心下微慍,不過面上卻是一派屈辱模樣:“大人,下官主理縣學之事並非一日兩日,豈敢行此不公之事。還請大人將舉發之人叫來,下官敢與之對簿公堂。”

 隨後,蔣作無便將月前兩個捐錢買了童生功名要進縣學之事被攔而鬧事的證據提來,洗脫了嫌疑。

 杜衡面上微有些掛不住:“是本官失察了,險些錯怪了教諭,還望教諭別往心裡去。”

 蔣作無道:“縣學關乎縣城教化之大事,大人關心則亂,下官怎會往心裡去,往後定將縣學之事更加上心不讓大人煩憂。”

 教諭一臉恭敬,離開理政室卻當即變了臉色冷嗤了一聲。

 以為抓住了些蛛絲馬跡便急吼吼的來問責處置,這性子也未免過於急躁了些。

 回到辦事房,蔣作無叫來了幹員:“近來可有誰上了匿名信?”

 “小人日日仔細盯著,便是下衙以後也吩咐了人,不曾有人遞過信啊。”

 蔣作無凝起眉頭:“那是他見了誰?怎曉得縣學之事?”

 “盯著內宅的人前來回報,這些日子知縣都不曾出門,也不見有人來拜訪。”

 蔣作無眉頭更深了些:“既是不曾有人匿名,杜衡也未見什麼人,平素裡談公事也有王有鑫在旁伺候著,同六房典史談話一一都轉述而來,並無不妥之處,那還能是誰。”

 “小人愚鈍。”

 蔣作無看著日日貼著杜衡殷勤的王有鑫,眉頭微凝。

 雖有猜測,但卻也並不曾叫來王有鑫,不叫一點小事傷了老下手的心。

 二十一日,杜衡到了正式任職的時間。

 他一早沐浴換了官服,自縣衙由巡檢開路,各下官六房典史相隨進行遊街儀式,供老百姓瞻仰。

 提早發放了公文,一早上老百姓都沿街觀看熱鬧,寂寥的縣街倒是在非集縣日裡難得熱鬧了一日。

 杜衡高頭大馬,一路的朝拜和問安,置於高處受著一眾目光瞻仰,任憑什麼人心中皆會油然生出一股成就來。

 讀書人擠破頭也想謀個一官半職,不乏也有遊街受瞻仰之功。

 “阿爹,是爹爹,爹爹高高!”

 承意站在街邊最高的臺階上,這才看見了人頭攢動的街市上遠處過來的遊街隊伍。

 看著為首一身官袍的杜衡開心的亂跳:“爹爹好威武!”

 “駕駕駕!”

 澹策只看到了好多馬兒:“爹爹駕駕駕!”

 秦小滿一手拉著個崽子,翹首觀望:“這陣仗了不得,早知如此我該找個作畫先生把這場景畫下來,往後也有所回首才是。”

 沿縣主道遊行一圈後,回到了縣衙門口,再一同見鄉紳讀書人。

 接著進前衙與代管教諭做交接,點香上祭,禮儀程序繁雜瑣碎。

 午後,又接著召見縣下十二鄉里正,訓話認人以後,里正方可把消息帶回村裡,通知昭告村戶新任知縣到任。

 最後才是縣衙的百餘名官吏一併在會堂集會。

 待接任禮畢以後,早過了平素下衙的時辰,杜衡沒討人嫌繼續留著人,散了一眾官吏。

 “王主簿,你再多忙一下與本官對接點公務。”

 主簿職責本身便唯知縣馬首是瞻,自是不敢說不好。

 杜衡慢條斯理的在理政堂裡整理公務,磨蹭到了用夜飯的時間,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都這般天色了,竟一埋頭就忘記了時辰,倒是耽擱了你回家用飯。”

 王有鑫道:“知縣大人心繫公務,處理政事忘我,真真是秋陽縣之福。小人伴於大人左右收穫可是不小,如何會覺得大人是耽擱。”

 杜衡笑道:“眼下時辰不早了,不妨你便隨本官到內宅用了飯再回去,也當是本官彌補心中的歉疚。”

 王有鑫倒是不貪這頓飯,但聽聞杜衡要引他前去內宅卻有些意:“大人盛情,那小人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杜衡笑眯眯的拍了拍王有鑫的肩膀,領著他往從儀門繞著去內宅。

 初夏夕陽落山大雁歸巢,清爽的夜風拂面而來,吹卻了人一身的疲乏,不由得讓人心情鬆散舒快。

 杜衡話也多了起來,一路上與之閒聊秋陽縣的風土人情,詢問王有鑫當地吃食特色,倒是打開了王有鑫的話匣子。

 言談一番又說到了鄰縣落霞縣,杜衡感慨由多,不免說起昔日窮苦在白榕書院辛苦讀書的往事。

 “昔時家中貧寒,白榕書院每年的束脩費用便需十兩之數,本官初入書院辦理入學之時還曾被辦事門子的人收要辛苦費,因手中並不寬裕給不起銀錢而遭人白眼,暗罵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