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裡天下 作品

第77章 第77章

 秦小滿看見終於從城門前出來了的人, 眼中閃過了細碎的光。

 這人雖是為了見知府特地換的一身服帖冬衣,出門時十分挺拔俊氣,但在夾雪寒風之中再如何挺拔的人也被凍得微顯些狼狽了。

 不過秦小滿一點也不介意, 只是歡喜總算是見到了人。

 他下意識的迎了兩步上去, 正欲要給跑過來的杜衡掃去頭頂上的雪粒子,剛是抬手卻被一把抱住輕推靠向了馬車背後。

 杜衡的唇有些涼,嘴裡還有一絲薄酒的味道。

 他的兩隻手被杜衡連帶著腰一併抱在了懷裡, 力氣也好像比往昔收斂下要大了很多,不容他一點動彈反抗。

 只覺得這人有些急促,又好似很欣喜。

 氣息轉喚之間,兩個人被凍得有點發紅的鼻尖碰在一起,一時間也分不清誰更涼誰暖和。

 吻很熱烈,只不過才在冷風之中跑過的杜衡呼吸有些短促, 兩人貼在一起很快就喘不上氣了。

 “這麼晚了,你怎還在此處?吃了晚飯沒?”

 “等了多久了?有沒有凍著?”

 秦小滿從馬車裡取出了一塊毯子丟在杜衡身上,聽著人像是天上撒落的雪粒子一樣,噠噠噠就是一連串的詢問。

 他倒也不嫌聒噪,答道:“我回家了一趟才過來的, 早就吃了夜飯了。不在此處, 這麼晚了你怎麼回家去?”

 杜衡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暖意,許是天寒飄雪之際, 人的內心會更加的渴望關懷。

 就像下雨的小時候, 學校門口的小朋友會因為爸爸媽媽送了雨傘來而高興的跑過去,沒有家人來接的小朋友也會因為看不到家人而失落。

 小朋友的情感脆弱敏感, 其實大人何嘗又不是呢。

 一樣也會傷春悲秋, 也會在寥寥雪夜, 在風寒之中希望有一盞燈是為自己而亮。

 “你也不怕我今兒不回家去, 在這頭白等,都飄雪粒子了,多冷啊。”

 杜衡聲音很輕柔,看著裹的像是個肥蟬蛹一樣的哥兒,甩著韁繩不如以往的幹練,微有笨拙卻顯得異常可愛。

 他心中溫和的像是一灘水,忍不住便伸手圈住了秦小滿的腰,看似圓滾滾的,一勒便現出了纖細的原型,他將下巴放在了他的肩頭上,語氣之中聽不出一絲埋怨,盡數是繾綣。

 秦小滿壓根兒就沒想過杜衡回不回這事兒,好似沒有特別交代過,潛意識裡就覺得杜衡不可能會不回家。

 為此他揣著手,在外頭等著人,就像是杜衡提前跟他說了讓他在這兒等著一樣。

 興許這便是兩人心中的默契。

 “不回等著城下鑰了,我自就曉得你出不來便自個兒回去了,總不會在這兒守一夜。”

 烏漆嘛黑的,一個人在雪夜裡架著馬車回去,杜衡光是想想都會覺得可憐,哪裡真捨得他如此。

 他把人抱的更緊了些,心裡喜歡他的不行,卻又說不出那些甜膩膩的話來,只將臉貼在了秦小滿的側臉上,只是秦小滿包著的頭巾把兩人的臉頰隔開了一層。

 心裡很想親近懷裡的人,嫌頭巾有些礙事,杜衡便把頭巾撩開了一點,一眼卻看見秦小滿有點發紅的耳尖。

 他偏頭看向正視著前頭,好似在認真趕馬的人,湊上前低聲問道:“怎麼啦,你也害羞了?”

 秦小滿抿了抿唇:“我就不認識你說的這兩個字。”

 杜衡看著那原本像薔薇一樣色澤淺淡的唇而今像春日海棠,不免失笑。

 未曾再多言語些什麼,卻又在秦小滿的耳朵上啄了一口,這才把自己的臉貼在了秦小滿被捂的有點暖和的側臉上。

 秦小滿的臉上看著沒有二兩肉,但貼起來其實跟承意一樣軟乎乎的。

 “你這是做什麼,勒得我要喘不過氣了。”

 秦小滿覺得杜衡忽然變得很黏人,像是家裡已經長得十分壯碩了的虎子一樣,說了他竟還把攤子一蓋,將兩個人都給裹住了。

 “想多抱抱你。”

 秦小滿心想哪天夜裡不是抱著睡的,天冷貓兒狗兒的喜歡鑽灶膛往暖和的地方湊,這人也變得矯情起來了,也喜歡扎堆兒團在一起。

 不過他倒也不反感這樣勒著,如此就是冬夜裡趕著馬車,他也覺得很安心。

 只是不免有些感慨,想當初有些人可端的高的很,摸一下都能彈開一丈遠,只道世事無常,而今倒是一點不害臊,能在城門口抱著人就開始啃。

 寒風雖盛,如此依偎,倒也不覺得那麼冷了。

 過了些日子,知府押著幾車糧食回了州府,縣裡上頭一直緊繃著跟弦兒的人也齊齊鬆了口氣。

 落霞縣裡的糧食囤積的雖然不算豐厚,但好歹是有拿的出來的糧,不至於讓知府滿意,但也湊合應付的過去。

 這縣裡的知縣也不是個業精於勤、勵精圖治的,否則也不會來了這縣裡好些年也不見得往上升。

 縣裡糊糊塗塗的,小事不斷,大事不出,上頭應付著也就過了。

 當今許多縣城其實也都是此般態勢,不溫不火。

 杜衡聽秦知閆說,也是那秋陽縣實在不成體統,糧食欠收,百姓飯都沒得吃,城裡盡數是討錢要飯的。

 知府此番前去巡查氣的要死,過來見著縣裡,兩廂一對比,就是原不滿意落霞縣的,這頭也還看得過去了。

 知縣未曾受到上司為難,老爺高興了,小官小吏自也不會受到責難,能踏實等著過個好年。

 “外頭又飄雪了!”

 過了些日子,杜衡埋頭正在寫夫子佈置下的文章,聽到課室裡難得一陣躁動。一抬頭,窗外已是紛紛揚揚的雪花片子鋪天蓋地的來。

 今兒早上凍的很,他在來書院的路上見著小水池子上頭結上了一層薄冰,鳥雀站在上頭跳,也不見得裂開。

 這才多少時辰,竟是就下起雪來了。

 落霞縣裡雪天並不多稀奇,但是鵝毛大雪究竟還是少。

 學的暈頭轉向的學生見著外頭的雪景,紛紛也都放下了手頭上的課業,立在窗邊或是出了課室的門觀起雪景來。

 更有詩性大發的徑直念起以雪為題的詩來,倒是應景的很。

 杜衡就坐在窗邊,佔了位置的便宜,坐著也一樣能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