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083 初曉
083
藺空山一直被人抱在懷裡,甚至比商洛曄更早地發現了端倪。
但除了最初時的微有訝異，藺空山其實並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以商洛曄目前的年紀,他才剛滿二十,精力正盛，有衝動就會難控滿溢。
會出現夢遺症狀，也很正常。
所以藺空山很快恢復了平靜,對著商洛曄，也體貼地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偏頭望了眼窗外，看這時的微亮天色，想來也已經到了清晨時分。
藺空山輕聲問了一句。
“先起來吧？”
青年嗓音溫然,初醒的鼻音尚未完全消散,還透著一分柔軟。
言語間，更透著些許安撫意味。
因為被他安撫著的人，直到現在還耳根爆紅,偏挪著視線。
商洛曄沒有開口，只很悶地應了一聲。
“……嗯。”
藺空山又抬手輕輕搭扶住男生緊實的上臂,安慰了一下冷繃著臉卻難藏微赧的弟弟。
“去洗漱吧。”
藺空山先行起身下床,他正準備收拾一下床鋪,讓商洛曄先去沖洗。
不過還沒等藺空山動作,商洛曄已經把床笠掀開卷走,頭也沒抬地直接去浴室收拾了。
藺空山看著人匆匆離開的身影,眉梢溫緩,略有無奈。
他是當真沒覺得這有什麼。
由於藺空山的體質對乳膠過敏，他們之前其實也常會把床笠或床單弄亂，溼膩到一塌糊塗的情況都有。
那種時候，藺空山往往已經沉入昏睡，最後這些整理,都是商洛曄在做。
而且商洛曄行事一向很利落，從來不會拖到醒來後再處理。
常常在第二天清早，藺空山醒來，就發現寢具都已經被洗好烘乾了。
偶爾天氣好的時候，清晨陽光就很充足，商洛曄還會把剛洗好的床被拿去曬。
曬得床布上滿滿都是日光留存的香氣。
哪怕是今天這一次，也是商洛曄搶先去處理了弄髒的床笠。
藺空山並沒有過多在意，聽著浴室的水聲響起，他倒是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藺空山其實也有些疑惑。
算起來，兩人也才一晚沒有做。
按理說，應該還不至於會……累積到這種程度才對。
藺空山考慮了一會兒，等商洛曄收拾完出來，他還是選擇了直接開口。
“小攀。”
青年的嗓音淡然溫湛。
“昨晚的事，我想問你一下。”
“……”
聽到他提起這件事，商洛曄不由身形微頓。
然而藺空山接著說的，卻是一句。
“是因為你忍得太辛苦了嗎？”
對著戀人，藺空山也更坦然。
他並不是特意提起這個話題去問弟弟，只是想知道原因。
商洛曄向來格外在意藺空山的身體，藺空山對他自然也會有在意。
“我不希望影響你的身體狀況。”
望著眼前的弟弟，藺空山道。
“如果是頻率不夠的原因，你可以告訴我，我們再來商量調整。”
“……”
……頻率不夠？
商洛曄很明顯地怔頓了一下。
好像因為藺空山的這些話，讓人一瞬間大腦過載，直燒得當場宕機。
顯然，商洛曄也沒料到。
他哥居然會這樣想。
商洛曄的眉廓未動，神情未改，但卻已經不是慣常的冷漠與波瀾不驚——
而是一瞬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反應。
那年輕冷俊的側臉和耳廓，直燒得如爆炸般赤紅。
他還沒說話，藺空山已經發覺了這點變化。下意識的，藺空山抬手，用皙白微涼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商洛曄的側頰。
“……好燙。”他輕聲說。
商洛曄沒再避開視線，這次他直直地盯望著藺空山，身處手臂，把眼前的心上人圈在了懷裡。
“哥。”
商洛曄滾燙的側頰埋在了藺空山的頸間，貼著那柔軟微涼的細膩肌膚，從人頸窩裡傳出的低沉嗓音也悶悶的。
“你遲早要把我釣死。”
“……？”
藺空山反而沒怎麼聽懂。
他沒太懂“釣”的意思，可也正是這種撩不自知的態度，反而讓風情更盛。
商洛曄將人滿滿當當地抱足了好一會兒，才解釋起了昨晚的事。
“不是其他原因，是我昨天做了個夢。”
他和藺空山講了昨晚的那個夢境。
包括髮生在暑期的訪學計劃，兩人的另一種初次相逢。
和商洛曄意外發覺的怦然情動。
解釋的過程中，商洛曄原本微有波盪的情緒也慢慢地沉靜下來。
這也讓他察覺到了另一件事。
商洛曄與藺空山的真實初遇並不是這種方式，但夢境的一切卻都意外地真實清晰，邏輯條理。
就連夢中夜雨裡共撐的那把長柄傘，都和兩人真正初遇時，商洛曄假稱沒帶雨具，藺空山幫他撐起的那把雨傘一模一樣。
現實與夢境微妙重疊，又彼此交錯。
商洛曄不由又想到了昨日在公司裡，那個意外被提起的初戀。
或許，正是因為昨天提及的那句“初戀龍傲飛”，影響了商洛曄的思路。
才讓他做了這場夢，夢到了“初戀”的更早發生。
夢到了平行世界線的另一種可能。
而聽完了這整個故事的藺空山，也不由長睫微動。
對這場豐富的夢境，藺空山聽得始終很安靜，現下才露出了一點若有所思的神情。
商洛曄看著他，低聲問：“怎麼了？”
藺空山聞聲抬眸，輕聲道。
“只是覺得……你好純情。”
他也沒想到，弟弟異樣的誘因會是這樣一場夢。
為心意悸動，一夜潮湧未平。
導致夢裡夢外……同步出現了過載。
而圈著人的商洛曄，耳廓的熱度還尚未完全退去，卻說得理所應當。
“因為是你。”
商洛曄的態度很明確，語氣篤定。
“哪怕當初換成另一種初遇方式，我同樣會心動。”
這句話讓藺空山聽得心神微動，而恰在此時，不遠處響起了一聲清脆的“叮”。
藺空山被聲音吸引，側頭看了一眼，說：“麵包機響了。”
那是商洛曄提前設定好了時間的烤麵包機，此時到了早餐時間，正好可以讓鬆軟香甜的麵包準時出爐。
商洛曄卻沒有回身去看。
他微微垂頭，親印在藺空山飽軟微紅的唇上，圈著人透徹地嘗過了一回柔軟的甜味，才帶著點沉啞的尾音，道。
“我去做早餐。”
早餐是新鮮麵包做成的多層三明治，搭配提前煮好的玉米濃湯，口感豐富且暖胃。
兩個人在餐桌邊一同吃早餐，商洛曄安靜地吃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有幾次反覆斟酌，最後還是開口道。
“哥。”
藺空山也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問：“怎麼了？”
商洛曄看著人，道：“昨晚……今早是特例。”
“不是頻率問題，也不關乎身體。”
他還記得藺空山剛剛問過的那些話。
問他是不是忍得太辛苦了。
商洛曄還低聲且認真地解釋說：“我也不是很快的類型，那只是一個意外。”
藺空山聽得微頓。
他這才發覺，對這次的事，原來弟弟還一直有些耿耿於懷。
商洛曄解釋著，在微赧之外，他也會有些許的懊惱。
因為兩人的第一次，商洛曄就結成得很快。
快到好像只用了五分鐘。
……怎麼他總會在他哥面前丟臉。
而聽完這些的藺空山慢慢把咬過的一角三明治嚥了下去，他沉默兩秒，說。
“我知道。”
藺空山的軟唇很輕地抿了一下，道。
“你是很久的類型。”
這過分坦誠的話，反而把商洛曄說懵了一秒。
藺空山抬手用清瘦的指節按了下唇，輕聲自言自語。
“這好像不太適合在早餐時間誇獎。”
他最後道：“先吃飯，等下要去上班。”
商洛曄看了藺空山好一會兒，才依言點頭。
這頓早餐的確沒再生起什麼波瀾。
只是藺空山尚還不知道，他說過的每句話，在商洛曄心裡都很有分量。
所以理所當然。
還會有整晚的長長時間，需要藺空山去慢慢誇讚。
***
吃完早餐，在兩人一同去公司的路上，看著車窗外掠過的街景，藺空山還有些出神。
總會多分一點心神放在他哥身上的商洛曄自然發現了這件事。
帕拉梅拉行駛到一處十字路口，恰巧是紅燈時間，汽車停了下來，商洛曄也開了口，問。
“在想什麼？”
藺空山回神，抬眸看了他一眼，屈指蹭了蹭下唇，說。
“想你的夢。”
藺空山還在思考商洛曄清早說過的話。
那時，弟弟說。
倘若換一種初遇相逢，他同樣會心動。
其實藺空山在每個階段的狀態都差別很大，這點他自己也很清楚。
再早之前的經歷尚且不提，從高中起，藺空山遭逢鉅變，人就變得很是獨行陰鬱，還會逃課去打鼓賺錢。
大學時期，藺空山又冷面冷心，十足漠然，唯獨對敬重的師長才會有不同。
畢業後，為了工作便宜，藺空山才戴上了微笑面具，用最高效的社交態度處理大多數問題。
至少，對許多工作後才認識藺空山的人來說，他們很難想象學生時期的藺美人居然會那般冷漠。
雖然早在幾個月之前，商洛曄提起兩人初遇時就曾說過。
無論藺空山哪種狀態的外現，他都喜歡。
但藺空山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夢到大學時的自己。
而且商洛曄夢裡的藺空山，還與當年真正的本人如此很像。
那時的藺空山，正處在漠不關心、拒人千里，最不好接近的階段。
可饒是如此，夢裡的商洛曄依舊錶現得如此明顯。
他的心動義無反顧。
藺空山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擋風玻璃外，視線微微有些放空。
他低聲說。
“我之前一直覺得，我們的初遇對你來說，是個很特殊的時間點。”
那時的商洛曄，正處在高中畢業與大學生活的交界。
為了拒絕父親的擺佈，商洛曄都已經想過不再繼續唸書。
他與藺空山相遇，相處，到最後，商洛曄有了新的打算，決定回去唸書，讀雙學位。
那是商洛曄人生至關重要的轉折點。
藺空山給了他全新的啟發。
這一點藺空山已經聽商洛曄詳細地講過，而更深一層，藺空山還曾隱約覺得。
那時商洛曄正在反抗強勢的父親，所以得知藺空山與生父的關係之後，商洛曄也會同他有共情。
所以藺空山一直認為，也正是這些不同的元素疊加，導致了商洛曄格外地關注他。
“但是在昨晚的夢裡，你沒有遇到阻力，也沒有處在重要的人生轉折——”
藺空山這句話尚未說完，就被駕駛座上的男人接了過去。
“但我還是同樣喜歡上了你。”
哪怕只是在一個尋常又普通的時間點，他們遇見。
依然是不可能會錯過的喜歡。
藺空山回頭，就見商洛曄掌著方向盤，正望著他。
“可能我們相遇的契機會有不同，我追求你的方式會有更多種。”
男人的嗓音淡然，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明瞭的事實。
“但不管過程如何。”
“結果恆定。”
紅燈時間已過，帕拉梅拉絲滑地再度啟動。
藺空山的視線重新落在前方的擋風玻璃上，只見汽車順暢地行進著。
穩穩地駛向了清晰明確的前路。
兩人的話剛剛聊完，就有鈴聲響了起來。
藺空山拿出手機，這是他的工作來電。
接完電話，藺空山看了眼時間，道。
“新易的電話，他們的人已經到了。”
商洛曄問：“這麼早？”
藺空山點頭：“他們提前了二十分鐘。”
新易是一家知名的網絡媒體公司，他們今天的到訪，並不是為了和Gold團隊合作拍攝，而是要進行一次採訪工作。
採訪的主角，正是Gold團隊。
如今Gold團隊在業內已然聲名赫奕，還有過不止一次的破圈之作，無論行業內外，都吸引了不少關注。
這次的媒體採訪，也是很早之前就預約好的工作。
從新易這特意提前到來的舉動，也可以看得出他們此次採訪的重視。
早上的路況還算順暢，很快，帕拉梅拉就順利地抵達公司。
而新易的採訪團隊，果然已經在會客室等著了。
Gold這邊向來不會磨蹭拖延，雙方簡單地問候過，也沒有過多寒暄，就直接開始了正式流程。
採訪的主題，還是圍繞作品和人物來進行。
作品部分，藺空山之前就已經讓人將Gold團隊的作品資料以H5頁面的形式製作出來。
資料裡涵蓋了Gold團隊的知名案例、歷來成果與出圈作，採訪方可以直接查看。
而人物採訪，則主要集中在Gold團隊的幾位元老。
身為Gold的創始人，商洛曄自然也被詢問了許多問題。
雖然商洛曄一向冷淡寡言，但涉及專業領域，他卻不會吝嗇言語。
加之新易也是資深的老牌媒體，團隊成熟，採訪者也做足了功課，準備了不少高質量的問題。
採訪過程中，提問者還問到了Gold最新的這一次嘗試。
由於這次創新模式大受成功，團隊收效頗豐，採訪也加上了這部分的內容。
這種放手一搏的關鍵創新，本來就自帶關注度，頗有故事性。
在詳細瞭解過背景風險之後，採訪者更是對商洛曄的大膽嘗試由衷欽佩。
“在這個領域裡，您好像一直膽子很大。”
出鏡的主持人略帶感嘆道。
“不管是畢業後白手起家，來到陌生的城市創建工作室；還是您毅然選擇在上升期轉型，做出這樣全新的嘗試。”
攝影機正對著另一側的商洛曄，鏡頭中的男人冷峭英俊，帶著遠超同齡人的沉穩持重。
他所獲得的成功常會讓人忘了他的年齡，但這些舉動，又如此鮮明地昭顯著二十歲年輕人的年少氣盛。
“我們也知道，這其中的風險其實很大。”主持人繼續道，“您在這條路上也不是純粹的一帆風順，常會有外力挫折。”
“那您有沒有想過失敗的可能呢？”
“當然。”
商洛曄面無波瀾。
“從剛創立Gold起，我就習慣提前做好風險預估。”
“那麼早就開始了嗎？”主持人道。“我們得知，您在創建工作室之前，還遭到過家人的反對和阻撓。家裡人更希望您接手家業，而且您商科的成績也都很優異。”
“那假如當時沒有成功，您會不會考慮不做這一行，轉去其他方向？”
商洛曄直接道：“沒有。”
在剛剛所進行的一系列採訪提問中，商洛曄很少有長時間思忖的時候。無論涉及專業領域，亦或個人的選擇與經歷，他都答得堅定且利落。
但他的這個回答，仍是比之前所有應對都來得更果斷、決然、毫無猶豫。
商洛曄說。
“我不會有其他方向。”
恰在此時，側邊攝像機的景別切到了特寫。
鏡頭下，男人的側臉輪廓英拔挺俊，削冷沉毅。
“如果當初工作室失敗了，我會通過其他方式掙錢攢夠資金，回來繼續做。”
“如果這次轉型失敗了，團隊會積累經驗，繼續嘗試下一種方案。”
父親的阻攔不會扭轉商洛曄的決定。
失敗的摧折不可能掐滅下一次前行。
商洛曄冷磁的聲音異常篤定。
“我只會做這一行，只會走這個方向。”
他認準的前路，不會有其它可能。
***
當初新易發來採訪邀請時，原本還打算請藺空山作為另一位重點採訪對象。
不過藺空山本人拒絕了這一部分的採訪。
藺空山本身就習慣做幕後，他從畢業工作至今一直如此。
再者，藺空山為公司接下這次採訪的目的是為了宣傳Gold團隊，重點自然要更多放在成果與創作方面。
倘若是要挖掘投資或財經方面的信息，採訪藺空山倒是更加專業對口——畢竟是他一手促成了如今Gold的成功。
不過藺空山自己對上鏡並無興趣，再加上如今他資金寬裕，綽綽有餘，不需要靠宣傳拉投資，自然也就沒有這方面的額外打算。
對新易那邊，藺空山直接拒絕了有關自己的這部分採訪。
不過由於對方再三的盛情邀請，藺空山最終同意了接受與商洛曄相關的提問。
簡單來說，就是採訪藺空山對商洛曄的看法與評價。
所以在商洛曄接受出鏡主持人採訪的同時，藺空山也接受了新易團隊另一位記者的提問。
除了記者和主持人，新易的團隊中還包括了一位化妝師，專門負責為出鏡者整理妝容。
不過在藺空山這邊，化妝師並沒有派上用場。
藺空山上相，完全不需要在做任何多餘的調整與粉飾。
他的臉就是最好的上鏡神器。
提問過程中，對商洛曄的專業能力，藺空山自然不吝稱讚。
因為採訪內容只包括這一部分，藺空山這邊的提問結束得更早。
他忙完出來，正巧經過商洛曄所在的攝影棚，便在這邊停留了一會兒，駐足旁聽。
而藺空山聽到的，恰好正是商洛曄有關失敗可能與其他方向的回答。
商洛曄本人就坐在不遠處的鏡頭後方，藺空山的目光越過取景屏，落在了商洛曄的身上。
世間廣闊，有千萬種不同的可能。
茫茫眾生，每個人都會有迥然的性格與選擇。
但就藺空山而言。
對目標堅定的人，他會由衷地更有欣賞。
從這種意義來講。
商洛曄無疑是與藺空山最契合的人。
商洛曄的採訪也沒有耗費太長時間，沒多久，這一輪提問結束，採訪團隊便開始準備下一項流程。
下一環節進行前需要更換佈景，在眾人忙碌的時候，商洛曄也早已起身，走向了藺空山所在的方位。
方才，藺空山才剛剛駐足此處，還在回答問題的商洛曄就已經立時察覺了他的身影。
商洛曄走過來，目光正與藺空山的對上。
藺空山看著他笑了笑，說：“講得很棒。”
商洛曄望著人微彎的漂亮眼廓，道。
“選擇方向的問題？”
剛剛藺空山過來時，採訪正好進行到這個問答。
藺空山點了點頭，又道：“不只那一個，我剛才聽到的這些問題，你都講得很好。”
商洛曄看著面前的人，話題卻重新落在了那個問題。
他低聲道：“我一定會走這條路。”
“就像我一定會喜歡上你。”
對工作，商洛曄從未有過動搖。
對藺空山，他也是同樣的態度。
藺空山早已洞徹，商洛曄就是這種性格。
認準了，便一定會堅執到底。
一旁的工作人員還在往來忙碌，周遭的環境頗顯嘈雜。
站在一角的兩個人並不招眼，商洛曄的低磁嗓音也說得淡然。
他的話，本來就只是要講給藺空山一個人聽見。
“無論哪個世界，無論什麼契機。”
“我都會全力以赴地奔向你。”
命運千百種可能
他們篤定會相逢。
商洛曄抬手，長指將藺空山頸間髮尾的柔軟墨色輕輕撫順。
他的動作近暱且妥帖，絲毫不會惹得青年那皙白敏敢的後頸生出不適。
“而且，我早說過，我的靈感會受你啟發。”
商洛曄垂眸看著眼前的人。
“因為喜歡你，我一定會變得更好。”
他們必定會相遇。
會成為彼此的天賜良機。
藺空山長睫微晃，不由被對方的這句話所微微觸動。
他抬眸望著面前的男人，角落這不甚明朗的燈光下，商洛曄的冷俊輪廓愈發顯得骨相英挺，光影分明。
而且因為今天需要上鏡，兩人此時穿的都是修身的正裝。
商洛曄的黑色高定比他平日的衣著更正式一分，越發襯顯出了他的肅色英俊。
在這次的媒體採訪中，Gold也準備了兩個機位，參與宣傳圖的合作拍攝。
而恰巧，此時角落裡的兩人，就被Gold團隊的攝像機拍下了一張照片。
那張被捕捉到的照片其實完全是攝影師的無心之舉，但看過照片的人都會清楚。
為什麼拍攝者會忍不住，下意識地定格了這個瞬間。
畫面裡，角落的兩人相對而立，身形頎長削薄的藺空山背對鏡頭，而對面的商洛曄正凝盯著他，修長的有力大掌覆在了藺空山的頸後。
男人的手腕骨廓分明，青筋微顯，將他掌下修長的脖頸突顯得越發纖皙裸白。
無論身高亦或肩寬，兩人的體型差距都太過明顯。
而這種鮮明的對比，更襯顯出了十足的畫面張力。
但鏡頭中最惹人矚目的，還不止是這種不言自明的對比。
還有那分明被隱在光影暗處，卻根本無法被忽視的灼然眼神。
定格的那一瞬，商洛曄正盯望著身前之人。
他的眸光暗亮，積蘊著太深濃的幽沉心意。
明明畫面如此安靜寧然。
卻彷彿那看似平靜幽深的海面，暗藏著鯨波掀天的萬丈波瀾。
後來，在新易正式放出採訪內容的那天，這張被偶然捕捉到的片場畫面，也被Gold團隊的官方賬號當做花絮內容放了出來。
結果，誰也沒能想到。
這場原本專業性頗強的團隊採訪，居然因為這張花絮照片意外地火出了圈。
藺空山和商洛曄的這張照片流傳甚廣，甚至比Gold之前幾回的破圈作品都要廣為人知、更加出圈，在各大社交平臺都衝上了熱榜話題，引起了不小的討論熱度。
無形中，倒是又給Gold做了一次免費宣傳。
所以接下來，除了Gold團隊接到了遠超預期的海量諮詢、交易內容和領域都被大大拓展。
照片裡的兩位主人公，也意外地擁有了許多熱情粉絲。
這件事，還一度成為了一張照片出圈爆火的典型。
兩人之前公開的私人訊息並不算多，於是這次的採訪就成為了最能摳糖的對象。
在媒體放出的相關內容裡，藺空山評價商洛曄的那些話，更是被許多人熱切關注，一點不落地挨個字分析。
摳糖之後，忍不住嗑這一對的人居然更多了。
畢竟，無論外形或身份。
這兩位著實太過相稱——
美人總裁，和他那佔有慾十足的首席設計。
此時的藺空山和商洛曄對此還尚不知情，他們也沒能料到，之後居然會有這樣的意外發展。
當下，兩人只是正常地忙碌著自己的工作，間或有些共處與交談。
等到採訪的事項結束，一天的工作日程也全部處理完，藺空山和商洛曄一起下班，時間正好是五點半。
回到家，晚飯是洛素提前為兩人定好的餐點。
吃過晚餐之後，藺空山又同老師打過了一通家常電話。
洛素的身體狀況最近恢復得很不錯，一家人也因此安心了許多。
等到藺空山接完電話，收起手機，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一旁還亮著屏幕的平板。
平板是商洛曄放在這裡的，男人剛剛被一通工作來電叫去了書房，他手中的平板就順手被放在了客廳的桌上。
平板的屏幕常亮著，上面顯示的並不是什麼私人訊息，而是一款設計軟件的界面。
藺空山拿過平板，只見此時屏幕上的內容，是一個初步的設計草稿。
那附帶著輔助線與手繪痕跡的草稿圖案，不是其他，正是商洛曄為藺空山的投資公司所設計的新Logo。
Logo的草稿旁邊，還有手寫的兩個字。
攀山。
那正是商洛曄的筆跡。
藺空山一手創建的攀山投資公司，如今也早已步入了正軌，各方面正在不斷地完善。
這個新Logo，正是企業視覺識別的重要一環。
不過此時，藺空山的思緒卻少見地沒有專注於工作相關。
他的視線，正停留在屏幕中那個“攀”字上面。
藺空山記得商洛曄說過，小時候家裡人擔心商洛曄長不高，才給他取了小名，叫小攀。
現在想想。
這個名字其實真的很準。
攀雲追月，指日攀升。
無論工作亦或愛情。
年輕的弟弟都一直在向更高處前行。
就連藺空山拿到鉅額遺產後創建的這家投資公司，他在起名時，其實也受過商洛曄的啟發。
那時，有朋友偶然聽到了藺空山叫商洛曄“小攀”，便好奇地問了一句，是哪個pan字。
沒等藺空山開口，商洛曄便直接答道。
“攀山的攀。”
是攀登絕頂。
也是攀戀他的愛情。
藺空山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性子絕不算熱情。
和他談戀愛，其實很容易會讓人缺乏安全感。
而愛情在藺空山眼中，又向來與偏激、躁動、失控的字眼密纏相關。
與他有關的愛情，即使意外能夠成行，大抵也會由於藺空山本人的冷淡，催生出更加難以控持的極端情緒。
一舉可堪毀掉兩個人。
但商洛曄全然沒有。
他與藺空山過往的愛情觀念截然不同。
商洛曄一直篤定自己的感情。
他也相信，自己的愛會讓心上人變好。
望著手中的平板，藺空山不由又想到今天採訪的間隙，弟弟對他說的那些話。
——因為喜歡你，我會變得更好。
還有昨晚商洛曄那一場有關平行世界的夢。
或許愛並無高下區分。
但在藺空山眼中，停落在他掌心的，確是最佳一種。
最好的愛會讓彼此變得更優秀。
即使世界不同，縱有暌離苦痛。
也會高處再相逢。
“哥？”
藺空山還在看那個Logo草稿，隨即就聽到了商洛曄的聲音。
他的眼前微微一暗，隨即，藺空山手中的平板就被抽了出去。
“明天再看。”商洛曄走到了人面前，收走平板，道，“現在是下班休息時間。”
藺空山抬頭，目光停落在了弟弟的臉上。
他並沒有什麼特別反應，至多也就是神色間若有所思。
但商洛曄還是立刻察覺了什麼。
他微微蹙眉，問。
“怎麼了？”
藺空山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對方不必擔心。
他道：“我只是在想……我之前對感情多有偏見，後來，才看到了愛情的不同可能。”
“？”
對這個被忽然提起的話題，商洛曄仍舊略有疑惑。
但在下一秒，他就聽藺空山道。
“不過，我現在可以確定。”
“你給我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愛情。”
青年溫湛的嗓音淡然平靜。
卻更有著沉實心安的分量。
這話讓商洛曄聽得身形微頓。
他卻也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之前，在藺空山接連兩次發燒後，兩人有過一場長談。
那時，商洛曄曾向藺空山道歉。
“我們的愛情，可能不像最好的樣子，永遠甜蜜和美，沒有任何爭論分歧。”
商洛曄也沒有想到。
原來他哥一直記得。
還親口給了他這樣的答覆。
——“全世界最好的愛情”。
而沒等商洛曄開口，藺空山又繼續道。
“昨晚的夢，你說不管什麼契機相遇，你都會對我心動。”
藺空山抬眼，看向身前的男生。
今天，藺空山又發現，原來不只是對方一個人。
“其實我也一樣。”
哪怕在最沉鬱低谷、最拒人千里的時刻相逢。
最後，藺空山都會對弟弟給出回應。
商洛曄擁有全世界最好的愛。
所以讓藺空山也能坦然相擁。
青年長睫微動，說得輕聲。
“無論我什麼時候遇見你，最後也一定會被你打動。”
他的話音未落，就被灼燙的吻覆住了唇。
藺空山的視野完全暗了下來，面前的商洛曄伸臂俯身，屈膝半跪。
他直接把人壓在了沙發上親吻。
悠長的夜晚，再不會被繁忙的工作所侵佔。
自然有大把的時間，可供寸寸填滿。
這一個夜晚，年輕的商洛曄也再沒像昨晚那樣，為夢境萌發情意衝動。
因為那些原本奢侈的夢境與貪想，全然都被順利地深切驗明，實踐成真。
長夜巫山共赴。
美夢悉數著陸。
***
第二天清早。
燦然的日光被紗簾遮擋在窗外，室內只飄散開一片安謐的清曉晨色。
寬大床鋪上的青年睡得比平日更沉一分，
待到他醒來，時間也比慣常晚了一些。
藺空山很輕地咳了一聲，他的嗓音裡還帶著未退的鼻音，夾雜著昨夜使用過度留下的些許沙啞。
但藺空山的喉間並沒有不適，唇畔還有些甘甜的涼意。
大概是有人在他昏睡時，還悉心地為他餵過溫水。
藺空山卷長的墨睫稍有遲緩地眨過兩次，等他真正睜開眼睛時，剛走進臥室的商洛曄正好來到了床邊。
室內晨色敞亮，日光正明，看得出今天的天氣一定很好。
從臥室外的客廳裡，還傳來了誘人的早餐香氣。
氣氛恬然安穩。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清晨。
商洛曄在床畔俯身，同剛醒來的戀人接吻。
他的嗓音低冷磁沉。
“早安。”
唇觸輕緩，藺空山漂亮的眼廓微彎。
他笑道。
“早。”
微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起了紗簾，溫煦的日光恰好灑照在這一對愛暱戀人。
爾後日久歲深，廝守配稱。
經年累歲，風月常新。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