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遙遙 作品

第78章 【78】










她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青梅竹馬的戀人,又糾纏了這些年,還有了個孩子,怎麼能說忘就忘?









李嫵好似被嘉寧問住般,靜靜坐著,燦爛日光下那張瑩白的臉龐瞧不出任何情緒,整個人恬靜得好似一座精緻的白玉雕像。









嘉寧見她不說話,心下慌了,懊悔不已,自己這該死的好奇心,瞎問什麼呢!









“阿嫵,你別往心裡去,我就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而已。”嘉寧尷尬地將青瓷果盤往前送了送:“我沒有想叫你記得陛下的意思,只是有些弄不清當下的情況,你都已經回府半月了,宮裡貴妃仍舊稱病,也不知陛下到底是個什麼打算……呃,你吃梨,生津潤肺,多吃點。”









李嫵知曉嘉寧就是個愛打聽的性子,並不計較她這發問。









不過嘉寧這話倒也提醒了她——裴青玄打算如何對外解釋貴妃和小皇子的去處?這事總歸是要有個解釋的。









略作思忖,她淡淡掀眸與嘉寧道:“前陣子他身體尚且虛弱,想來無暇處置這些。今日他重新上朝,可見恢復不少……過些時日,應當也會有個說法吧。”









嘉寧點點頭:“也是。”









又見李嫵柳眉輕蹙的清冷模樣,顯然不想再說這個,連忙轉動腦子,去想新的話茬。









然不等她想出新的,便見一襲淡藍色裙衫的素箏急切切地從曲帶回橋走來,平素從容的臉龐也冒出些汗水,一副焦急慌張的模樣。









“奴婢給兩位主子請安。”









素箏朝紅楓下的姑嫂倆匆忙行了個禮,快步上前,湊到李嫵身旁,低聲耳語:“主子……”









嘉寧見著素箏與李嫵說悄悄話,心下驚奇,再看李嫵那陡然變了的臉色,更是百爪撓心般,只恨不得長出一雙順風耳來!









發生什麼事了?如何她聽不得!這也太折磨人了!









待素箏直起腰,滿臉憂色地站在一旁,嘉寧憋了又憋,到底還是沒憋住,睜著一雙大眼睛,輕聲試探問著對座的李嫵:“阿嫵,出什麼事了?你這臉都白了。”









李嫵腦子混沌一片,對上嘉寧清澈的眼眸時,稍定三分。









還沾染著梨汁甜香的唇瓣輕輕翕動兩下,她嗓音略微沉啞:“他來府上了。”









“誰啊?”嘉寧愣了下,腦子還沒轉過彎,再看一眼面前主僕倆的神情,才陡然反應過來,語調一時也變了調:“陛…陛下?”









李嫵眸光輕閃,搭在膝頭的手指也不禁捏緊:“嗯。”









***









太傅府,書房。









得知皇帝私服來訪,正在教孫輩《三字經》的李太傅也驚了一跳,藏藍色袍袖被墨水沾染了一塊,卻也顧不得收拾更衣,急急忙忙命人去給小女兒報信,又牽著兩位小孫輩出去迎接。









裴璉聰穎,見外祖父這副反應,一下就猜到是怎麼回事——只有他的父皇才能教世人這般敬畏懼怕。









父皇來了!裴璉心下既喜又擔憂。喜的是總算能見到父皇了,這些日子他好想父皇,也很擔心父皇的身體。









憂的是父皇今日過來,會與阿孃相見嗎?如果見面了,他們倆會不會又吵架,阿孃會不會又變得不高興?他不想阿孃不開心。









心下喜憂參半之際,他在一片明淨燦爛的秋陽下,見到那一襲月白色錦袍、清俊翩然如謫仙的俊美男人。









病弱好似並未減損他半分風姿,雖周身氣勢不如從前那般強盛凜冽,卻多了一份叫人心生親近的溫潤謙和。









裴璉望著那逐漸走近的男人,心頭暗想,父皇好像也變了一個人,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不單單是裴璉一人這般想,就連李太傅看著那緩緩走來的男人,有那麼一瞬,好似看到多年前那個光風霽月的太子殿下。









不過這個錯覺在那人走近後,很快就回到現實。









將近十年的歲月,便是氣質乍一看好似從前,這張臉也不如從前那般青澀俊朗,而是帶著成熟男人的稜角,沉穩間暗藏無盡鋒芒,舉手抬足間是不容小覷的渾厚氣場。









“老臣拜見陛下——”李太傅握著柺杖,躬身拜道。









“孩兒拜見父皇……”裴璉也行禮,跟在他身旁的絨絨也彎腰作揖:“絨絨拜見舅父。”









裴青玄看著這一老兩小,唇角笑意和煦:“不必多禮,都起來。”









三人都直起腰,李太傅目光復雜地看向來人,觸及他瘦到分明的下頜以及鬢角那幾根白髮,心口一陣堵得慌,連著蒼老的聲線也帶著微顫:“不知陛下前來,老臣有失遠迎……”









“老師不必與朕這樣客氣。”裴青玄溫聲道:“朕今日前來,一是探望老師,二是來看看璉兒。”









李太傅聞言,眉心微動,只是看孩子,不見阿嫵?面上卻是不顯,是低低嗯了聲。









裴青玄垂眸看向一襲青袍的孩子,小傢伙面色紅潤有光澤,看來在李府過得很不錯:“璉兒,到父皇這邊來。”









“……”









裴璉踟躕不前時,小姑娘絨絨先跑到了裴青玄面前,仰著小腦袋,一臉關切道:“舅父,我阿孃說你前陣子生病了,你現下好些了麼?”









嘉寧是裴青玄的堂妹,於是絨絨也跟著嘉寧那邊,喊裴青玄舅父——舅父總是比姑父更近一層。









“絨絨乖。”對小女孩,裴青玄一向比對小兒郎更為溫和,嗓音也放得輕緩:“舅父的病差不多好了,難為你還記掛著。”









絨絨笑道:“病好了就好,生病可難受了。”









裴青玄嗯了聲,視線再次看向一旁的裴璉,眸光微暗。









廊廡錯落的光影間,孩子這般靜著眉眼,清清冷冷站著的模樣,真是像極了她。









“父皇。”裴璉抿了抿唇,也看向裴青玄,甕著聲音道:“外頭有風,你身子才好,還是進屋說話吧。”









“好。”裴青玄應著,直起腰身,又彎著眉眼看向李太傅:“老師?”









裝模作樣。









李太傅心底沒好氣哼了聲,鬍鬚動了動,最後還是往旁退了一步:“陛下這邊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