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69章 第 69 章

 但她……能否試一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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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戰鬥,持續時間不算短。

 沈琢無法做壁上觀,他必須對妹妹與陌生俠客出手。他身上有聖旨,背後有孔相,還揹負著沈家的名譽,他沒有選擇。

 對沈青葉的提醒,只有那麼一丁點兒。

 接下來一整日的奔殺追逐,才是他應該做的事。

 秋君武功再高強,如何與前赴後繼的朝廷衛士們為敵?

 一整日時間,再到黃昏,城鎮外的小村口,秋君帶著沈青葉,已然無路可走。而這位俠客在危急關頭,並未拋下沈青葉。

 衛士們一步步包圍此村。

 馬上的沈琢盯著他們,產生一種古怪的荒謬感:似乎這一切,是沈青葉要與無名俠客私奔,他帶兵來捉拿這對男女。

 太可笑了。

 沈琢聲音沙啞:“青葉,與我們走。”

 沈青葉攙扶著受傷的秋君,秋君站得筆直,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沈青葉美麗的眼中滿是哀意,她看看秋君,再看看密密麻麻的衛士。

 沈青葉鬆開秋君的手,向前一步。

 秋君握住她手腕。

 秋君淡聲:“我任務還沒結束。”

 沈青葉低聲:“算了……”

 她回頭看他,目中噙笑:“秋君,謝謝你。我會記得你……日後若有機會,來東京看一看我,便好。”

 沈青葉柔聲:“欠郎君的錢財,郎君來東京沈家要便好了。”

 衛士們不耐煩:“沈五娘子,自重!”

 他們步步緊逼,沈琢一言不發,秋君拉著沈青葉不動,沈青葉低頭,一根根掰開他扣著自己的手腕。

 在

 這般逼仄之下,高處傳來拍掌聲。

 眾人茫茫然抬頭。

 他們聽到一個聲音清淡的女聲:“這是強搶良家女的戲碼嗎?可我聽說,官家不是已經停止選秀了?”

 這聲音……

 高牆之上,沈青梧抱臂而立。

 許久未見,這位消失太久的女將軍昂然而立,蓑笠飛揚。她一身青白色的長裙短褥,意態風流,宛如一個美麗娘子,讓眾人都沒有認出她……

 但她摘下斗笠,露出面容。

 沈琢眼睛亮起:“青梧!”

 沈青葉明亮的眼睛抬起:“姐姐!”

 衛士們慢半拍:“沈二、二……將軍?!”

 衛士們一個個握緊武器,如臨大敵。他們都聽聞過這位女將軍的戰績,但他們以為女將軍離開了益州,女將軍對沈家沒有感情,不會摻和他們的事。

 衛士們強笑:“將軍何時歸來了?”

 沈青梧:“剛剛。”

 衛士們威脅她:“將軍不要多事。將軍既然歸來,應當回軍營報告,而不是……”

 沈青梧冷淡:“我報告了。”

 溫潤男聲,在她之後響起:“本帥請沈五娘子前往軍營做客,不知諸位能否放行?”

 沈青梧身後,來了一隊人馬。

 這隊人馬不是軍隊,有香車有寶馬,但是從車上下來的斯文青年,正是益州統帥,博容。

 衛士們沒見過益州統帥,竊竊私語,交頭接耳,不知這一齣戲該怎麼唱下去。

 從香車中走下來的女子,則讓他們齊齊跪下。

 那女子云鬢花顏,扶著博容手臂下車,才是真正的天之嬌女。

 她噙著笑,問他們:“少帝要沈五娘子入宮嗎?回去告訴他,我將沈五娘子留下了。如有意見,讓他直接問我。”

 衛士們面面相覷,面對帝姬,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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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之後,博容迴歸益州軍,讓益州軍上下振奮,氣氛卻頗為不同。

 山雨欲來風滿樓。

 博容坐在帳中,審查自己許久不在、益州軍中堆積的公務。他在檢查兵器,翻開箱子默默查閱,在這時,他聽到了帳外的敲門聲。

 沈青梧:“是我。”

 博容出了一會兒神,微微發笑。

 沈青梧竟然會敲門,會在門外等著他說“好”,才進來。

 博容慢慢應了一聲,沈青梧掀開帳門進入帳篷。

 博容見她仍一身女裝,目光微微閃爍。

 博容含笑:“阿無沒有來得及換衣服,就來見我?”

 沈青梧:“沈青葉被帝姬帶走了,我不知道帝姬為什麼和你在一起。我剛才問楊肅,才知道我離開軍營沒多久,你就和帝姬一同離開了。

 “你為什麼這樣?帝姬、帝姬……你之前讓我遠離帝姬,你自己卻和她一起離開?而且她、她……”

 沈青梧想說帝姬對張行簡下藥之事,然而她沉默了又沉默,不想和任何人提張行簡。

 沈青梧盯著博容:“我殺了人。”

 博容面容平靜。

 他端坐主賬營下的小案後,溫和看著她,正如之前的每一次對她無狀行徑的包容。

 沈青梧:“殺的是你派去的人。”

 博容依然平靜。

 沈青梧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殺了你派去監視我、監視……他的人。你的人馬還綁了一個苗疆小娘子,這裡有一樁‘同心蠱’的事,不知道你的人馬有沒有跟你彙報。我只是告訴你,那些人,我也殺了。

 “博容,我殺了你不少人。”

 博容緩緩開口:“無妨。”

 他對她十分寬容:“阿無回來便好。”

 沈青梧向前一步,站得筆直,只有一身清薄裙衫降低了她的一瞬凌厲威壓:“只是回來就好了嗎?不懲罰我,不算賬,不問我因果,不問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是不想問,還是你壓根就知道一切?”

 她手指帳外,厲聲:“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的人說,你會告訴我。你會告訴我嗎?”

 比起她的憤怒,他的安靜,讓人太煩躁。

 博容輕聲:“你覺得我在做什麼呢?”

 沈青梧沉默一瞬,道:“我覺得你不應該和帝姬在一起,你今日救沈青葉,救得也十分奇怪……這種沒腦子的事,得罪朝廷的事,是我會做的,但不是你會做的。

 “我根本沒想到你會出現,沒想過你會出手。你這樣子……”

 博容溫和:“說下去。”

 沈青梧:“你在一步步讓少帝和帝姬翻臉,你在間離他們。”

 沈青梧迷惘:“你為什麼要這樣?張……他不是說,他在幫你嗎?你不要他的幫助嗎?你不信任他嗎?他是你親弟弟……你也要殺了他嗎?”

 博容:“我沒想殺誰。”

 博容慢條斯理:“阿無,不如冷靜下來,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聽完這個故事,你再告訴我,我在做什麼,我應該做什麼。”

 沈青梧看著他。

 她聽博容聲音寂寥安靜:

 “森林中,有一幼虎,有一幼獅。上一任的森林王死後,幼獅與幼虎爭奪皇位。世代輔助森林王的一家,是一群狐狸。

 “一部分狐狸站隊幼虎,少部分狐狸站隊幼獅。幼獅向一隻狐狸哭訴,狐狸與幼獅達成協議,要助它為王。

 “這件事最有趣的是,狐狸和幼獅的最大敵人,不是幼虎,而是狐狸的父親。狐狸父親說,按照祖訓,應當幼虎為王,你若支持幼獅,便要做好與家族決裂的準備。

 “狐狸沒有當作一回事。他是天子驕子,他無往不利。

 “有一天,幼虎突然下殺手,要殺狐狸父母。狐狸以為幼虎要對整個狐狸家族動手,前去救父母……

 “狐狸父母在死前逼他發誓,永不助幼獅為王,永不和幼獅在一起。

 “幼虎得到王位,幼獅被去除。狐狸後來,卻查出來,其實林中暗衛早有準備,沒有人能殺得了狐狸父母。這是一出局,他父母效忠幼虎,要逼他就範——父母不是被幼虎殺死的,而是自盡的。

 “用性命逼他,用性命逆轉了一出危機。”

 博容笑看著沈青梧:“這隻狐狸,你覺得他悲哀不悲哀,可笑不可笑?

 “他是要為父母報仇呢,還是要遵守自己和幼獅的盟約呢?他是害死父母的兇手之一,還是說父母是毀他一生的兇手之一呢?

 “你覺得,在長年累月的調查真相中,在長年累月的自我唾棄中,突然有一天,他發現一切有另一個面目——愛也愛不得,恨也恨不能,怪也不知怪誰。

 “你說,他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