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28章 第 28 章





“兄長早已放棄了她,我們也該往前走。”




張文璧勸誡張行簡:“你要離李令歌遠遠的,不要被她騙,不要和她單獨相處。我看她這幾年越來越瘋了,你要小心。”




張行簡含笑應了,當然不會告訴張文璧,李令歌企圖對他下藥、後來在朝堂政務上被他反將一局的事。




張文璧再道:“你也要遠離任何與李令歌看著像的人!青葉就十分不錯,溫婉懂事,玲瓏剔透,我十分喜愛她。雖是身體差一些,但我們這樣的家,又不是養不起她,不過是多吃些補品的事罷了。




“你千萬不要招惹那類不好惹的、性格強勢、表裡不一的娘子。我們家因為這種可笑的事惹出禍端,張月鹿你不可重蹈覆轍。”




張行簡笑著說好。




他已經習慣隔三差五,二姐就要勸他和沈青葉早日成婚,勸他管住自己的身心,不要招惹桃花。




這樣的話,他從小聽到大。




張文璧尤對他不放心——張行簡與張容是不一樣的。張容的溫文爾雅氣質很正,其實少桃花;但張行簡私下散漫,風流之氣難掩,不只東京城的大小娘子,光自己家中的侍女,都喜歡偷看他。




張文璧為此煩惱,只好更緊地約束張行簡罷了。




張行簡最後對張文璧說:“二姐放心吧。既然我已經知道發生過什麼,心中便會有數。無論孔相想做什麼,他都不會得逞的。”




他對張文璧連連保證。




但是背過身,他依然讓長林查沈青梧身邊的每一個人。




張行簡心想,當年的事,絕不可能僅是男女情愛那麼簡單。




李令歌是很瘋,但在張行簡看來,她是有理智的瘋子。她若想與情郎雙宿雙飛,便不應該殺情郎的父母。




那麼……張容到底是因為什麼而詐死,而放棄自己的舊情人呢?




張容和李令歌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張家父母真的要張容發誓,永遠不和李令歌在一起?




這個故事,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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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發生的任何事,在離開那裡後,都不再被沈青梧關注。




她平日就是練兵,打仗,看兵書。有時候被博容抓去讀書,下棋。




她不愛讀書不愛動腦,但態度一向端正。不管棋下得多麼一塌糊塗,她從不缺席。反而是博容不忍心,解放了她。




於是沈青梧將更多的時間用來練武。




她始終沒有什麼朋友,除了博容和楊肅會主動來找她聊天,其他將士都不喜歡與她打交道。




沈青梧一貫我行我素,只是昔日總是會有些不服氣的念頭。但是在天龍二十二年聽過張行簡那番話,她開始嘗試著轉換思維——




不是自我安慰的“我沒錯”,而是確實的“每個人性情不同,我就是不討喜也無所謂”。




這世上會不會有人欣賞她,她不想了。




……先練武,當個天下第一的女將軍吧。




女將軍在益州軍中表現出類拔萃,勝了好幾次仗,讓中樞吃驚無比,東京的安德長帝姬隔三差五讓人來益州送禮物,帶話給女將軍。




李令歌顯然希望沈青梧與益州軍都能為她所用。




博容從來好脾氣,但是發現李令歌竟然對沈青梧十分欣賞後,勃然大怒,將沈青梧訓了一通。




沈青梧被罰去跑操練操,被罰著寫字。




她悶聲不吭,到夜裡,又是博容來跟她道歉,輾轉委婉著說:“我只是不希望你和中樞任何人走得近。”




沈青梧盤腿坐在帳中,說:“可是張行簡認為,帝姬欣賞我,對我有好處。帝姬會保我扶雲直上。”




博容眼神微淡,問她:“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沈青梧:“聽你的吧。”




博容正欣慰,就聽她漫不經心:“你收留了我,對我很好,我要報答你。”




博容:“……”




博容:“若是旁人也收留你,也對你很好,你就也要報答?”




沈青梧迷惘。




她沒聽懂他想說什麼。




博容輕聲:“比如,那個……咳咳,張行簡?”




他提起張行簡時,語氣有些怪異。但是沈青梧是永遠不可能聽出來這種細微差別的。




沈青梧冷漠:“為什麼提張行簡?他憑什麼和你比?”




博容嘆口氣。




他想也罷。




他想教出一個真正優秀的娘子,想證明自己可以當一個好老師。不過他遇到的學生,都是頑劣難教、主意很大的那類娘子……




博容輕聲:“總之,不要與張行簡相交,也不要與安德長帝姬相交。你是將軍,生死都在戰場上,沒必要和他們勾心鬥角。




“我會為你兜好這一切。阿無,快些成長吧。”




沈青梧意識到他對她有些什麼希冀,她似乎被他承載了什麼願望。不過這也正常,目前除了張行簡,所有人都對沈青梧有期待。




有的希望她墮落,有的希望她開心;有的想她滾蛋,有的想她幸福。




沈青梧沉默不語,只練武更加努力。




天龍二十三年,整整一年,沈青梧不再和東京有任何聯繫。到了年底,朝廷如常召博帥進京述職,被博容婉拒。




不只他不去,這一次,沈青梧也不會去。




這一次的理由很現實——西狄偷襲益州大營,博容對戰負責,益州所有將士待命,都不會離開益州。




這一年年底,益州軍將領沒入東京,東京的祭月大典缺了主持司儀——




這一年,張行簡在和孔相的鬥爭中略輸一籌,孔相要自己主持祭日與祭月,將張行簡趕出東京,派他大冬日去給邊軍押送糧草。




朝堂一半大臣為張行簡叫屈,說孔相代少帝行令,公報私仇。




張行簡自己倒怡然自得,坦然接受了這個安排。




大周有兩隻邊軍,隴右軍與益州軍。隴右軍的主將沈家將軍都入朝了,軍糧不急;益州軍正與西狄摩擦開戰,糧草自然要先緊著益州軍。




張行簡從一開始,想去的就是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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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蕩蕩的人馬,提前一月動身,堪堪在除夕時趕到益州。




此地溼冷,今年氣候又格外反常,大霧瀰漫。風塵僕僕的使臣們趕來大軍軍營,卻得不到一個人迎接。




長林跟著張行簡,輕聲抱怨:“想來一趟益州,你這圈子繞得也太大了。”




把孔相算計進去,把滿朝文武算進去,要和孔相爭,還要顯得不刻意地輸一籌,要孔相正好想起來把他派去益州……如張行簡這樣的京官,想帶著皇命離開東京,確實不容易。




好在,他們是有目的的。




站在空蕩蕩的營地外,等了許久都沒人來迎,長林伸長脖子,納悶:“人呢?都這麼不在乎朝廷欽差大臣的嗎?”




他和張行簡說:“我認識沈青梧,我去找一下沈青梧!益州軍太過分了……”




張行簡說:“益州軍恐怕有些變數,我們直接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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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等人進入營帳,才有一大汗淋淋的將軍來迎接他們,倉促地接了聖旨。




看到軍糧,這位將軍十分高興,要領他們去歇息。




張行簡:“發生了什麼事?我看營中……十分混亂。”




何止混亂?




只他們說話跟隨的功夫,就看到好幾隊軍人急匆匆率兵出營,喝罵聲、咒罵聲不絕。軍醫在帳篷間來回奔波,受傷的將士被抬著擔架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