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226. 惡意 自己回家





很快,這附近的人就都知道了賞南養了一個無親無故的小男生,還沒養幾天,跑丟了。




[李哥麻辣燙:咋,不結婚了?養別人孩子不如自己生一個。]




[週末來了咖啡館:這要是領養到一個好的就算了,聽人說完全是個麻煩精闖禍精,一來就打保安,在張婆婆家裡吃席的時候,狼吞虎嚥一點教養都沒有,還無緣無故衝出去打人,打完人就跑,把爛攤子留給小南收拾,這不是闖禍精是什麼?]




[我飲涼品:我們要是看見了肯定會說的,不過這小子惹了禍,哪裡敢回來。]




[貼膜找我自己人打八折:小南你別找了,這管你什麼事,他又沒上你家戶口,你管他死活做什麼?讓警察通緝他就是。]




[姐妹餐館:你們別說了,小南也是心善。]




賞南吃過藥躺在床上,可藥遲遲沒發揮作用,他甚至都已經睡了一覺醒來,渾身仍舊處於一種被燒得快要融化的無力狀態。




他的眼前模糊一片,出現了層層疊疊的重影,吊燈彷彿掉了下來,罩在自己身上。




周遭的一切都變得那樣遙遠,他被岩漿包裹著,快要被燒灼得變成一縷白煙。




他用力推開被子,從床頭櫃上抓起手機,眯著眼睛劃開屏幕:沒有關於找到詫的消息。




確定沒有消息之後,賞南直接把手機丟在了地上,他重新躺下去。




詫在這種狀態下,不適合在外面遊蕩,他隨時可能把天給捅穿,捅塌,捅得稀巴爛。他讓這個世界面臨著隨時被毀滅的風險,所有生存在這個世界裡的人類和生物,都因此岌岌可危。




而這一切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的起源居然是因為自己給了他一耳光,賞南知道他是在生氣。




他幾乎燒得有些意識不清了,臉色蒼白,耷了大半的眼皮使眼睛看起來毫無神采,嘴唇被熱得焦乾。




他眼前交替著出現兩種顏色不一樣的貓,一隻黑色,一隻白色。白貓的毛髮上有金色的花紋,一圈圈的,像只漂亮的小豹子。




模糊的場景中,那個研究員和祁令也產生過沖突,比這要衝突多了,甚至不是因為委屈和負氣,而是他們從根本上的觀念不同。




祁令說要去更安全的地方,去沒有人可以隨意決定他們生存與否的地方,不管是森林還是荒漠,它都可以去,只要和賞南在一起,它不喜歡城市,它討厭人類,它甚至對向人類施以援手這種事情嗤之以鼻。




“那你當年就不該幫我,你怎麼不看著我被人欺負死,我也是人類,你這麼討厭人類,何必還要跟我在一起?”戴著眼鏡的研究員鬢角都出現了白髮,可賞南覺得他看起來連三十歲都不到,不,更準確地說,二十五歲左右。




研究員揹負了太多,他姐姐的命,他教授的命,他同事同學們的……他不可能丟下這一切,卻和戀人過什麼桃源生活。




“你什麼能力都沒有,你就只是個普通人類,”白色的貓跳上書櫃,它甩著尾巴,“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在如今的世界當中,每十萬個人當中只有一個人類的基因未發生改變,這意味著你已經可以被列為保護動物了。”




“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你手無縛雞之力,你沒有任何異化的跡象,卻還固執地要去守護那些比你厲害一百倍一千倍的人類,你是在自取其辱。”




氣急了的研究員抓起凳子朝白貓砸過去,他大口呼吸著,說一刀兩斷,各走各的路。




他們開始長達三個月的冷戰,期間,白貓一直睡在走道,走道里有什麼聲音,研究員的反應比它還要快。白貓隨時會被抓走,它是被研究員藏房子裡的。




接著畫面跳轉到詫,這回,賞南是局中人,對方一出現在眼前,賞南便難受起來,這種難受的情緒並不是蜂擁而至,而是細密的,隱匿的,不易察覺的,如緩慢扼緊咽喉的大手,疼痛和窒息溫柔地滲透進身體的每一處。




畫面是回放,回放到賞南耳光落下的那一刻,詫囁嚅著唇瓣,說了句什麼,賞南努力想聽清,或者依靠口型辨別,卻屢次失敗。




賞南只能看見男生表情震驚又受傷,看見他手中陡然脫力,那面容血肉模糊的男人就掉在了地上。




在不再混亂的場景下,賞南才得以看清詫眼底的好幾種情緒,說投向他的濃濃惡意也有,說無措和慌亂也有。




在擠進來那一大群人之後,詫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垂著眼,眼睫顫了幾下。




控制不住眨眼睛的時候,眼淚也趁機落下一滴——眼淚掉得那般猝不及防,而落下眼淚的時候,詫晦暗陰冷的神情甚至都還沒收回,以至於這滴眼淚不像是從它眼中落下來的,可確實又是屬於它的眼淚。




它是哭了,為著這次的疼痛來自他哥。




它在人群中的身影開始縮小,最後緩慢變成了一個小黑點,畫面消失,賞南眼中仍是自己的房間。




恍惚中,他聽見了腳步聲,昏暗的房間裡,房門所在的方向出現一道明亮的光線。




那道光線逐漸拉寬,足以容納一個成年人的體型進出,也的確出現了一個瘦高的人形輪廓。




在外遊蕩了幾天的詫,他頭髮又亂糟糟的了,本就桀驁又硬朗的臉上還出現了眉釘,毛衣和短褲是那天跑出小區時所穿。




他手裡端了杯熱水,另外一隻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垃圾袋。




看見詫,賞南喜出望外,他撐著床坐起來,靠著床頭,舔了舔嘴唇,有些虛弱,“那天……”




詫將垃圾袋丟在床上,垃圾袋裡蹦出來一紮紙幣。




那樣明晃晃的鮮豔的紅色,賞南看得一清二楚,他忘了自己還病著,撲過去打開垃圾袋,裡頭全是錢!捆成一紮一紮的!




賞南的臉色青了白,白了又青,他心臟狂跳,這不會是搶來的吧?這得坐多少年牢啊……




床上的男人現在看起來虛弱極了,嘴唇顫抖,眼神絕望的樣子既可憐,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