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197 漂亮娃娃 它不具備心痛的條件……

 

這太不正常了。

 

但安平媽媽說,因為這裡平時來的客人不多,也沒什麼可偷的,監控一開始是用著的,後來一直沒出過事兒,就停用了。

 

賞南在廚房,幫著國叔國嬸做完了一頓早飯,用的都是安平家裡的食材材料,安平媽媽和安平外婆現在是顧不上做飯了。

 

國嬸用大漏勺撈著手工麵條,她腦袋左右搖擺著躲閃鍋裡冒上來的熱氣,語氣凝重道:“我們吃了飯也得早點走,這件事情嬸兒覺得怪得很。”

 

賞南坐在小凳子上,他點點頭,“您覺得哪裡奇怪?”

 

“哪裡不奇怪?”國嬸說,“安平被殺了,除了眼睛,身上再沒有別的傷痕,不謀財也明顯不是圖色,就挖了一對眼睛,這是什麼?這是女鬼!”

 

“我在網上看見過這裡的傳說,說下雨溪大瀑布會拿活人獻祭,尤其是在每年的暑假,死的人最多,”國嬸擺擺腦袋,“不過我沒想到,它居然連本地人都不放過。”

 

賞南見國嬸說得煞有其事,他也沒去和對方探討這種傳說到底是真是假。

 

他只是可惜安平,還這樣年輕,居然就這麼離奇地死了。

 

太奇怪了!實在是奇怪?

 

誰會挖人的眼睛呢?

 

賞南腦海裡出現了一張臉,雪白柔和,黑漆漆的大眼睛……阿娜。

 

但也就是出現後的瞬間,賞南就否定了這個離譜的猜測,阿娜雖然眼睛不好,可她怎麼會去挖人的眼睛?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便是秀城治眼睛的那位名醫,現在連醫生都還沒見到,哪怕解釋成這是醫生的醫囑,也非常勉強。

 

煮好了早餐,國嬸不僅讓賞南去叫李彩碧和阿娜起床,還讓他去問問安平媽媽和外婆要不要一起吃。

 

賞南去問,兩人拒絕了。

 

安平媽媽還紅著眼睛對他說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沒心情招待大家了,等會我會給你們拿一些景區的通道券。”

 

“沒事,您節哀。”賞南低聲說。

 

頓時,安平媽媽的眼淚又刷啦一下子滾了下來——白髮人送黑髮人,無論怎麼安慰,悲痛都不會淡去。

 

更何況安平還死得如此離奇和突然,換成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估計當場精神崩潰也不是沒坑。

 

賞南沒多留,他將小房間丟給安平媽媽和安平外婆,帶上門出去了。

 

李彩碧和阿娜正好從樓上下來。

 

“李老闆早,阿娜姐姐早,”賞南在樓梯口停下腳步,“昨晚睡得好嗎?”

 

“小孩子家家不要問這種問題。”李彩碧拍了拍賞南的肩膀。

 

李彩碧的話說得莫名其妙,小孩子家家問一句昨晚睡得好不好都不行?但當他看見了阿娜緋紅的耳朵以及脖子上的吻痕之後,他登時就知道了李彩碧為什麼要這麼說。

 

李老闆是以為自己在調侃他嗎?

 

那沒有,賞南只是想看看,如果自己提到昨天晚上,阿娜的臉上會出現何種表情。

 

一點可疑之處都沒有,並且兩人在昨天晚上肯定度過了一個很美好浪漫的夜晚,所以才會睡到現在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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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老闆女兒死了?!”乍然聽見這個消息,李彩碧喂進嘴裡的麵條都沒拒絕,便直接嚥了下去,他被燙得舌頭髮疼,眼淚直打轉,卻還沒忘追問,“怎麼回事啊?怎麼會突然就死了?昨天晚上不還好好的?”

 

阿娜也露出了震驚和惋惜的表情,“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國嬸剝了兩瓣大蒜放到國叔面前,她嘆了口氣,說:“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監控早就停用了,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而且安平是在自家院子外面的草坪上被發現的,若是有人或者有野獸襲擊她,那也應該有聲音發出才對,可昨天晚上,我們分明什麼都沒聽見,這也太怪異了。”

 

“不過估計之後警察可能還會聯繫我們,安平媽媽可憐喲,就這麼一個女兒,前夫又已經再娶了,老媽也這麼大年紀,她以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得下去?”同為女人,國深深地體會到了安平媽媽現在的痛楚和無助。

 

賞南埋頭吃著麵條,他不再去想安平的事情,深想只會更為對方感到心痛和遺憾,哪怕毫無關係,哪怕甚至可以算根本不認識。

 

但他從來都做不到完全無視一條生命的離去。

 

否則,他也不會在這裡坐著和陳懸一起吃早餐了。

 

陳懸將碗裡的幾片牛肉都夾到了賞南碗裡,他自己就吃了一碗素面。

 

國叔一瓣大蒜一口面,對陳懸這種行為表示非常不贊同,“你都給他,你自己不吃,回頭把他嘴養刁咯。”

 

“阿南在長身體。”陳懸不為所動。

 

“你自己就不用長身體了?”國叔說,“在我們眼裡,都是小孩子。”

 

賞南知道陳懸不需要吃很多東西,不管吃什麼,對他來說,區別都不大。

 

所以他就安安心心地全收下啦,只不過因為心情實在是算不上好,他的麵條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進了陳懸的肚子。

 

劉睿涵坐在賞南的旁邊,對賞南笑了笑,“陳懸對你也太好了。”

 

面對劉睿涵的打趣,賞南只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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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這裡時,安平媽媽送了一大把券,又拎了好幾袋子土特產和許多小吃,她眼睛已經哭腫了,說話時,聲音也明顯嘶啞得不行。

 

“這些你們都帶走吧,看你們開這麼幾輛車,肯定是要自駕往西去,多帶點吃的路上吃,我和小平外婆退掉了前面預定的客人,要專心準備小平的葬禮,這些東西放著我們也吃不完,”她溫柔地說著,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溫柔又強大的母性力量,“祝你們一路平安。”

 

賞南的鼻子莫名有點發酸,他上身探出車窗,輕輕抱了抱安平媽媽。

 

“您要注意身體。”

 

除了賞南,其他人的觸動並不是很大,畢竟也就昨天說過幾句話,完全不熟,最多的只有幾分感慨生命是如此脆弱短暫。

 

由此,聯想到自己身上,深覺要更加珍惜時光珍惜身邊人。

 

車駛出後院院落,他們默契地都沒有往大瀑布的方向行駛,他們甚至想要快快地離開下雨溪市。

 

半路上,賞南餓了,拆了一盒餅乾,是剛剛安平媽媽送的,上面有蔓越莓的果乾,酸甜解膩,他低頭吃著,一言不發。

 

“很難過?”陳懸的聲音忽然在車內響起。

 

賞南嚼著餅乾,聽見陳懸說話,他抬起頭,看著前面空無一人卻筆直寬闊的公路,車速很快,若不關上車窗,那風聲一定可以蓋過他和陳懸說話的音量。

 

日頭正盛,兩邊綠植明顯減少,出現了不少裸、、、露在外的石林與山峰,風捲起地面的砂礫,一陣接著一陣,像是日光化為實質,灑下來的細碎金箔。

 

“還好,只是有些感慨。”賞南將車窗放下來,只放到一半,他便立刻感受到了越野極速行駛時帶起來的風,以及風帶來的細軟沙子。

 

這裡還算好,還是有植被的,再跑個三四天,不算上中間的休息時間,車隊應該就能進入千里紅沙漠了。

 

千里紅沙漠是國內面積最最廣闊的沙漠,也是最危險的一個,晝夜溫差最為極端,卻也是離天際非常近的地方,在夜晚時,給人伸手就能碰見銀河的錯覺。

 

只不過現在他們還沒有到千里紅,還在路上。

 

車速在賞南發呆的時候,慢了下來,最後陳懸打了下方向盤,車停到了路邊。

 

陳懸拍了拍賞南的臉,“下車。”他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先賞南一步下了車。

 

賞南遲疑了幾秒鐘,放下餅乾盒,也跟著下車,繞過車頭,站到了陳懸旁邊。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平坦地,看不見盡頭似的,那些尖銳的石柱,在如此無邊無際的平野中,看起來不值一提。

 

筆直的公路,一路延伸,也沒有盡頭,可卻能看見遠處被風捲起來的黃沙。

 

賞南額前的碎髮被吹拂起來,陳懸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阿南,你很害怕死亡?”

 

“怕,”賞南果斷回答道,“任何人的死亡,我都害怕。”

 

死亡代表著結束,而新的開始,和已經被結束的那個人毫無關係。

 

死亡具有強大的力量,它能將一切事物抹消得一乾二淨,於是那個詞出現了:死者為大。

 

只要死了,一切都可以被原諒被理解。

 

“我問的是,你害怕你自己死亡嗎?”

 

賞南順手揣進了風衣的兜裡,他緩慢地搖了搖頭,“我不害怕我自己死亡。”

 

“那你為別人的死亡這麼難過,為什麼?”陳懸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