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48章 白骨吟


 [14:我也想你快點好起來,我現在每天都心驚膽戰,怕陸及的黑化值下一秒就給我爆了,不過根據我對你身體目前情況的探測,你這,變成弱智的幾率有點大啊。]


 賞南下意識就想從床上坐起來,但身體早就不受他控制了,他只能無奈至極地回答14的話,“這副身體受損,但我還是健康的,所以這副身體也就不會受損,尤其是精神方面,對吧?”


 [14:話雖如此,但就算你醒了過來,你的身體肯定也大不如從前了,換做一般人,大腦嚴重缺氧,幾分鐘就能死亡,要不是我給你扛著,這個世界的任務就失敗了。]


 “重新說。”


 [14:……要不是我用你的積分給你扛著,這個世界的任務就失敗了。]


 賞南在上個世界拿到了一個億的積分,拿到手是通貨膨脹,用出去也是通貨膨脹,這次火災,賞南花了五百多萬的積分給予最基本的生命支持。


 [14:這種任務對象非人類的任務,給的獎勵特別高,獎勵是隨著任務世界的難度和危險係數產生變化的,這個世界的獎勵高出上一個世界一倍,要是能成功,這五百多萬積分也算值。]


 兩人聊了會兒,病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同時還伴隨著幾聲咳嗽。


 陸及來了。


 賞南想睜開眼睛,但別說睜開眼睛了,哪怕是抬起手指,他都做不到。


 他只能憑感覺去猜陸及現在在做什麼,臉上的表情是怎樣的,他眼前一片漆黑,只知道陸及進來後一直沒坐下,而是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直到洗手間裡響起水聲。


 [14:他又要給你擦澡了耶。]


 賞南覺得自己要是能動的話,哪怕只能把手抬那麼幾秒鐘,他覺得也可以,他想拒絕陸及,陸及的細心令賞南頭皮發麻,而且對方似乎還很享受於照顧者這個角色。


 他長期臥床,就需要更加精心的照料。陸及雖然很忙,但每天忙完了都會過來親手給賞南換衣服,按摩,用熱水擦身體,但不管照顧得再精心,幾個月這麼躺下來,平時再如何活蹦亂跳,現在都扔像薄薄的一張紙片,了無生氣的躺在被子裡。


 賞南感覺到自己被扶了起來,身上一涼,這樣的擦洗過程,每天都有一次,每次都是陸及親力親為。陸及是個溫柔周到的人,對賞南就更加溫柔周到,裡裡外外他都要給賞南洗一遍,賞南竭力抑制著渾身不自在的感覺,其實抑制不抑制,也沒什麼區別,反正他現在是昏睡狀態,陸及不管做什麼,他都只能硬挺著。


 弄完一切後,陸及給賞南穿上乾淨的睡衣,蓋好被子,他看著過程中絲毫反應都沒有的賞南,對方瘦了很多,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嬰兒肥也沒有了,如果此時賞南能睜開眼睛,那他的眼睛鐵定比幾個月前要大好多。


 陸及在賞南床頭的椅子上緩緩坐下,他從抽屜裡找出指甲剪,開始給賞南修剪手指甲。


 賞南手指生得漂亮,細長白皙,指甲蓋底下暈著一層淡粉色,骨節並不突出。


 屋子裡昏暗,只開了一盞床頭燈,低著頭給賞南剪指甲的人變成了一架森白的骷髏,當然,骷髏的臉上是沒有表情的。賞南的手指搭在它的指骨上,它給賞南剪指甲的動作熟練又有些機械感。


 本應該出現在骷髏左胸位置的心臟被幾根藤蔓代替,纏繞在肋間,纖細程度比髮絲粗不了多少,長度也就七八釐米,但它們的狀態很差,小小的葉片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葉尖和藤蔓都泛黃。


 [14:黑化值減5。]


 賞南:“為什麼?”


 [14:小南,它現在好虛弱,我說的是陸紳,不是陸及,我感覺黑化值不會繼續爆了,但你如果一直不醒,黑化值還會持續降,但這種情況的黑化值清零,跟任務要求的黑化值清零是不一樣的,我將它稱為黑化值反向爆表。]


 [14:它沒有你就活不下去,怪物大抵都是如此,它眼裡沒有全世界,你就是它的全世界,你不醒,它的世界自然就崩塌了。和人類是不一樣的,當人類的伴侶如果死亡了,大部分人會尋找第二個伴侶……不要說我這是造謠,某些時候,人類在自己伴侶還活著時,便又找了第二個第三個伴侶。]


 [14:某種程度來說,你是陸紳的養分,他最近的虛弱當然也是因為你一直躺在床上醒不來。]


 [14:我可以用積分讓你甦醒。]


 賞南沒有回答,14沉默了會兒,重新說道:我可以用你的積分讓你甦醒。


 [14:兩千萬。]


 賞南在此刻絲毫不懷疑,他打工都是在給系統打,上個世界的到的積分下個世界花,週而復始。


 “我考慮考慮。”


 .


 翌日,美澤市下了雨,正式的冬天就要來了,這是歡迎冬天的一場儀式。


 陸及開了兩個視頻會議後,時間已經快下午四點,他看向窗外,老宅被一片濃霧給籠住了,白霧壓在草坪上方,迷霧山的鳥叫從遠處傳來。


 孟管家舉著傘從主屋那邊急匆匆地跑過來,他制服上都是雨水,白鬍子上也被水汽給包裹著,他進不來,只得站在院子外面朝裡面喊。


 “先生,小南醒了。”


 “家主,小南醒了。”


 “少爺……”


 “砰!”


 陸及猛地站起來,朝書房外走的時候,帶倒了桌子上的電腦,上面的文件被電腦一起拖到了地上。


 出去的人甚至連書房的門都忘了關上。


 孟管家撐著傘有些吃力,陸及從他手裡將傘接過,傘面朝孟管家那邊微微傾斜,他腳步有些快,孟管家小跑著才能跟上。


 “這麼冷,您年紀大了,打個電話便是。”陸及低聲說道。


 “是,”孟管家受寵若驚道,“我這不是一高興,我把還能打電話都給忘了。”


 “他怎麼樣?”陸及聲音輕顫著。


 他無法去將這幾個月自己的痛苦用語言描述,到後面的麻木。


 就像雪崩之後死寂一般的平靜,渾然不覺底下是否埋葬著屍骨,就像森林深處佈滿腐葉的沼澤,死氣沉沉地包裹著無數具森林動物的屍體。


 一開始,他不太敢相信,香夫人的報告像舞臺上的無聲戲劇:植物人,心理準備,可能性很小。


 “一切都好,醫生正在給他做檢查,只不過,他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孟管家的聲音越來越小,“您去了之後自己看看吧,我不好說。”


 病房外面,孟管家替陸及輕輕推開門。


 病床周圍站著王醫生和他的助手,聽見聲音,王醫生和他的助手回過頭來,床上坐著的少年則伸長了脖子,他和醫生們一起看見了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