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紙活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賞南,你把虞昌月拉到我眼皮子底下,你存心想氣死我?”


 離得近,賞南甚至能聽見對方磨後槽牙的聲音。


 賞南用眼神示意虞知白,讓他先進去。


 但虞知白沒看懂,也有可能,是他不想懂。


 代麗麗伸出手,用食指指著畫上的虞舍,“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她,你父親才徹夜不歸,才和我分居,才對你不管不顧,如果不是因為她,你父親也不會死。”


 她手指抖著往上,指向了虞知白的臉,“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賞南把虞知白往身後拉了一把,他看著代麗麗,"您搞清楚,是我爸暗戀虞舍,人家根本都懶得搭理他,還有需要您搞清楚的是,如果不是因為我爸,虞舍也不會死。”


 代麗麗看著面容冷淡的賞南,她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因為賞南以前從來不和她頂嘴,更加不會說這麼無情冷漠的話。


 “好,好,好,”代麗麗連說了三個好,退了幾步,怪笑著說,“我現在就去讓院長停止對虞昌月的一切治療,看她死不死。"


 賞南叫住她,“您是不是忘了,我才是賞家的主事人?”


 他護著虞知白,“沒有我的允許,誰敢停止治療? 您儘管去, 看他們敢不敢執行。”


 代麗麗的背景僵住,她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賞南,緩緩轉身,良久,她突然朝賞南快步走過來。


 她甩耳光的速度那樣快,以至於賞南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只能下意識閉上了眼睛,想象中的疼痛沒有來臨,他睜開眼,看見了虞知白擋在了自己身前。


 代麗麗做了美甲,長甲在臉上拖出了長長地一道血痕,虞知白的眉頭都沒皺一下,他被打得偏了一下頭,回正時,他低聲問∶“你為什麼要打他”


 代麗麗簡直被對方這副無辜的模樣給氣笑了,“你不知道?因為我恨虞舍,所以我也恨你,作為母親,我也不想你們在一起,你覺得你自己配得上他嗎?”


 “普通孩子的所有光環對我們這種家庭來說都是無用的東西,我們需要錦上添花,但不會使用爛大街的劣等鮮花,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還有," 代麗麗眯起眼睛,"你母親怎麼死的,你忘了?我很難不懷疑你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從而來接近賞南。"


 賞南想上前,但是被虞知白攔住了,它不喜歡賞南站在自己前面。


 代麗麗的想法是正常人的想法,賞軒酒駕撞死了虞舍,身為虞舍的兒子,虞知白怎麼可能對賞南真心相待。


 可虞知白不僅不是正常人,它還不是人。


 “我沒有目的。”虞知白輕聲道,是賞南先接近他的。


 代麗麗從來沒想過,最不該站在一起的兩個人居然站在了同一陣營,賞南怎麼能和虞知白關係這麼好


 而她和虞知白溝通不了,這是很明顯的直覺,對方一點恨都沒有,平和安寧,甚至稱得上恭順,可油鹽不進。


 代麗麗敗興而歸,她不是來看賞南的,她就是知道了賞南現在和虞知白廝混在一起,她才趕來的。


 她總要想辦法將這兩人拆散。


 賞家的繼承人不能和這麼個一無所有的人在一塊兒。


 病房裡,賞南用碘伏輕輕點在虞知白臉上那道深深的刮痕上,虞知白垂眼看著賞南,只要是賞南,往他臉上塗什麼都可以。


 虞昌月則靠在後面的床頭,才住進來沒兩天,她精神就好了很多。她之前說自己快死了也是真的,是因為病得快死了也是真的。


 看著這一幕,虞昌月笑得最後幾顆牙一起露了出來,但笑容譏諷又複雜,“它不是人,你把碘伏都塗它臉上也沒用。”


 虞知白喜歡和賞南呆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做什麼都好,即使事實的確如虞昌月所說。


 只是一道口子,可能明天早上它就自己癒合了。


 “小白怎麼不是人了”賞南挑了下眉,“以後,小白就和我一起做人。”


 虞知白點了點頭,迎上賞南的目光,“好的。”


 “對了,外婆,我給你帶了東西。”賞南把茶几上的碘伏和麵前塞到抽屜裡,站起來到外面將那幅畫提了進來。


 站在病床前,畫的背面朝著虞昌月,虞昌月年紀大了,身體也就這樣,對什麼東西都不好奇,也不感興趣,滿臉都寫著沒意思,直到賞南將的畫的正面給她看。


 虞昌月愣住了,她下意識抬起手,“給我看看,這好像是阿舍?”


 摸到滑板和看見畫的那瞬間,虞昌月就分辨出來了這幅畫的主人是誰,但她不在乎,虞捨出車禍前後那段時間,她就算到了虞舍那一劫,只是千防萬防,仍沒能成功渡過去,她從沒怪過賞軒。


 而看見賞南的第一眼,她也認出了對方是賞軒的孩子,賞家人的氣質很好辨認,回南坊獨他們家一份。明明是最豪氣的企業,但每個後人身上都給人不顯山不露水的溫柔親切感,只有在接觸過後,才能體會到他們與生俱來的散漫貴族感。


 畫上面的顏料早就幹了,估計是使用了特製噴劑之類的東西,油畫的色彩依舊像是昨天剛剛畫就,加上虞舍的表情鮮活靈動,這幅畫就更美了。


 虞昌月眼角滾下渾濁的眼淚,她愛若珍寶地將這幅畫立在了床頭櫃上。


 “那時候窮,家裡都沒有什麼她的照片,”虞昌月吶吶道,只是還沒慈祥多久,她就惡狠狠說道,“白長那麼漂亮,有什麼用。”說完,還重重地啐了一口。


 賞南“……”


 為了不讓虞昌月尷尬,賞南和虞知白閃進了隔壁的護工房間,護工晚上不住在這裡,她的家裡人也在住院,晚上她睡在自己家患者的那個病房,如果有事,可以隨時叫她,晚上也會有護士每個小時都巡邏一次。


 開了燈,賞南把自己摔倒在床上,翻了一圈,“累死了!”


 又是探險,又是被虞知白的紙人嚇了一跳,又是放火,又是和代麗麗打嘴仗,賞南覺得再忙也不過如此了。


 虞知白坐在他的旁邊,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