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晚上。









家家燈火的時候, 柳政委卻是隨便對付了兩口晚飯,便又匆匆忙忙去了醫院。









姚冬梅這事畢竟發生在部隊裡,還鬧得這麼大, 他這個做政委的總要去慰問幾句。









不過在見姚冬梅之前,他先去見了周文文。









特殊情況, 也擔心舊事重演,所以母女倆如今被分開安置在兩個病房內。









柳政委站在窗戶口與小姑娘對視了一眼, 發現小小的人兒, 看人的眼神都是死氣沉沉。









“周文文還是不說話?”柳政委問看守的軍人。









戰士點頭:“一直不說話, 我也不敢問多了,擔心她哭鬧。”說到這裡, 年輕的小戰士一臉的為難。









小姑娘到底才11歲, 尤其聽說實歲還不到10歲, 打不得, 罵不得, 連聲音大一點兒都不行,簡直叫人頭疼。









柳政委拍了拍小戰士的肩膀:“你先去吃晚飯,我進去看看。”









病房中的周文文並沒有躺著, 而是背靠著牆,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這是一個極為防備的姿態。









見到有人進來,到底年幼, 哪怕心裡害怕, 卻還是抬眼偷偷瞄了人。









發現是個笑眯眯的爺爺後,又悄悄鬆了一口氣。









柳政委將小姑娘的偷窺看在眼裡,面上的笑容更加溫和了幾分。









他拖了張凳子坐在離床一米遠的位置,沒有急著問詢什麼, 而是像一個慈祥的長者與小姑娘講了一些好玩兒的小故事。









等十幾分鍾後,見周文文不再那麼緊繃,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用五顏六色糖紙包裹的糖。









擔心孩子又嚇回去,他沒有讓人過來拿,只是微微探身,將之放在離小姑娘不遠處的床上。









見周文文小眼神往糖果上飄,卻並不去拿。









極有耐心的柳政委也不催促,再次表示都是給她的後,便又聊起了她的外公外婆。









據瞭解,姚冬梅的父母兄弟們都很照顧她,所以這些年,哪怕周大軍不怎麼回老家,她們娘三的日子過的也算舒心。









甚至可以說,周文文與周麗麗兩個小朋友是在外公外婆家長大的。









“...文文不要害怕,你外公外婆過幾天就會過來接你回家。”









果然,一直處於排斥狀態的周文文提到外公外婆,小臉上總算有了些許鮮活,嘴巴一時沒有屏住,有些可憐巴巴問:“真的?外公外婆要來接文文?”









見她總算願意溝通,柳政委心下微松,知道自己這一步走對了,於是,他笑的更慈祥了:“不錯,算起來,最多2天就能過來了。”









得了準確時間,小姑娘偷偷掰了掰手指,然後臉上總算露出一個怯怯的笑,顯然跟外祖家的關係及其好。









見狀,柳政委再接再厲,又與小姑娘聊了些小孩兒感興趣的話題,未了再次提醒她吃糖。









到底還是小孩子,這一套下來,周文文終是沒忍住,小心翼翼的剝了一顆糖含在嘴裡。









許是久未吃到甜味兒,女孩的眉眼都不自覺彎了起來。









小孩兒家家的,果然都喜歡糖果,柳政委的眼角笑出和藹的紋路,語調不變,像是之前閒聊家常一般問:“文文為什麼跳海啊?你這麼厲害的呀?都不害怕嗎?”









聞言周文文剛剛鬆懈下來的手臂,又抱緊住了膝蓋。









柳政委像是沒看到她的防備一般,依舊溫和的笑:“別怕,爺爺就是覺得我們文文膽子特別大,居然敢下海,反正爺爺是不敢的。”









說著還一臉佩服的模樣。









這個年代的孩子村子都沒怎麼出過,周文文雖然這半年來經歷了黑暗,但平日又有媽媽護著,內心還是個單純的小丫頭。









發現自己好像是被誇了,並沒有被責罵,忍不住又露出一個靦腆的笑,然後才怯怯道:“媽媽說...她下海了...就可以去陪妹妹,妹妹一個人怕黑,還讓我好好的,可是...”









說到這裡小姑娘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癟著嘴兒委屈道:“可是我也怕黑,我也想跟著媽媽還有妹妹一起。”









聞言,柳政委心理有些不是滋味的問:“那...文文知道你媽媽下海找妹妹的意思嗎?”









聞言,周文文抬手抹了把眼淚,將小臉埋進手臂裡,語氣悶悶道:“知道,會死!”









這話倒叫柳政委有些訝異了:“你知道什麼是死?”









周文文抬起眼,奇怪的看了眼人,像是覺得這個爺爺有些大驚小怪:“知道,就是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了。”









雖然解釋的有些幼稚,但也不能說不對,起碼,小姑娘是知道死亡意義的。









“不害怕嘛?”









這一次,才因為糖果露出一點點笑意的小姑娘又陰鬱了下來:“我要媽媽。”









稚嫩的嗓音裡帶著明顯的執拗,或許...在尚未完全懂事的周文文看來,離開媽媽比死亡更可怕,尤其還有著幾個月的黑暗經歷。









柳政委心理微微嘆了口氣,這孩子,已經開始偏執了,再不好好疏導,怕是不會好了:“那怎麼想到去了離大家那麼遠的位置呢?”









聽到這個問題,小姑娘抿了抿唇,聲音更加低落下來:“媽媽只要妹妹,不要我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也不想跟妹妹爭,就想偷偷跟過來。”









這話叫柳政委的心口堵了堵,孩子雖然年幼,但似乎該懂的都懂,她知道妹妹遇到了很慘的事情,因為這個,她如今被母親疏忽,被遺忘,連抱怨都不敢,最後明知道死亡是什麼,也想跟著一起。









這一刻,饒是早已修煉成老狐狸的柳政委也不禁鼻頭髮酸。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這孩子說的都是真話。









可也正是因為真話,才叫人心裡難受。









姚冬梅同志已經鑽進了死衚衕,但願...她不要將悲劇延續。









也但願...姚家老夫妻的到來,能夠喚醒姚冬梅同志的求生欲。









思及此,哪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柳政委也沒有急著走,又和藹的跟周文文講了好幾個小故事,直到將小姑娘的注意力從沉鬱中喚了回來,才摸了摸她的腦袋,去了隔壁的房間。









只不過姚冬梅本就破敗的身體,經過幾番折騰後,一下子就扛不住了,這不,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人都還沒醒。









柳政委便只站在窗外看了一會兒。









離開時,與看守的戰士強調仔細些,又說等人醒了,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記得喊他。









如果可以,希望他的好口才能讓人回心轉意吧。









生活中的悲苦從來都不會消失,悲傷過後,日子總還要往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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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進入十月份,田宓家已經開始燒起了炕床。









家裡有小娃娃,總要以他們的健康為主。









第二天,她被起床號叫醒的時候,炕床裡面的一大兩小難得沒有被吵醒,只是全都皺起了眉頭,尤其貝貝跟丈夫,一個模子刻下來似的,看的田宓好笑不已。









她睡覺是個沒有規矩的,位置寬鬆些還好,起碼能離孩子遠一些,或者在中間隔著一床被子什麼的。









但回回那大體格子,哪怕炕床有兩米寬,一家四口齊齊睡在上面,也不算寬裕。









但讓他去睡鐵架子床,或者睡到隔壁小房間,別說田宓捨不得,就是男人自己也不願意。









別看回回在外面冷冷的,還有些兇,手下的兵對他更是又敬又怕。









但在家裡,這傢伙特別粘人,還愛撒嬌。









關鍵他長得好,每次撒嬌田宓都扛不住。









所以最後,為了不壓到孩子們,由睡姿板正的男人睡在了中間,田宓則睡到了最外面。









這會兒,她醒了也沒急著起床,而是看著排排睡的一大兩小,心裡滿足軟和的不得了。









唔...不管哪一個,都叫她歡喜。









看了半晌,田宓準備起身。









只是輕手輕腳坐起來後,並沒有急著下床,而是撐著手臂,探身越過男人,在兩個孩子的臉上,一人給了一個親親。









待要退回去時,腰上卻是陡然一緊,然後整個人就砸到了男人的身上。









毫無防備的田宓驚呼了聲,而後下意識的去看身旁的孩子們,見他們還是睡的四腳朝天,才沒好氣的輕捶了依舊閉著眼睛的男人,抱怨道:“嚇我一跳,你什麼時候醒的?”









婁路回也不睜開眼,只是抬起受傷的右手點了點自己的唇,嗓音有些沙啞道:“你親過孩子們了。”









那意思很明顯,提醒妻子不能厚此薄彼。









田宓簡直無語,抬手去掐他的臉頰,欲要吐槽他當自己是睡美人嘛?還要人親才能醒?









只是感覺到指腹下薄薄一層皮肉觸感時,心間霎時軟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