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129章 (十二)終局
林檎微微一笑,想起了當初年輕時的寧灼對他認真提出的建議:“在臉上紋個身怎麼樣?遮遮傷疤,紋個玫瑰。”
林檎搖頭,並不贊同:“那樣太花哨了。”
寧灼說:“那你就做花臉貓吧。”
很長一段時間,林檎在寧灼的通訊器裡,都叫花臉貓,或者“小花鰱”。
寧灼的促狹一面,林檎很有見識,因此態度坦然。
寧灼收回視線,神色漠然地四下打量一圈:“我來得晚了。”
凱南滿面春風:“一個小時前才通知您,您的速度已經夠快了。”
說著,他越過寧灼,瞧了一眼本部亮:“本部先生,上次見您,還是在瑞騰的年會上。”
本部亮面無表情地被凱南嚇了一大跳。
因為凱南背後的玻璃水牆色作幽藍,把他襯成了一張猙獰的、微笑著的藍臉,看上去簡直有了幾分面目可憎。
好在本部亮面部神經不太發達,反應麻木地瞧了他一眼,便又垂下頭去,只有一雙腿藏在桌子底下,有規律地打著擺子。
包廂內一片詭異的安寧。
馬玉樹翻來覆去地想著凱南為他制訂的殺人計劃,想得有些魔怔,遲了一步才注意到對面的那位取代了單飛白而來的年輕人。
這一眼看過去,他觸了電似的打了個哆嗦,感覺自己是在白日裡見了鬼。
——他覺得這人很眼熟。彷彿是某個熟人沒喝孟婆湯,投胎轉世,又坐在了自己身前,目光陰冷冷的,蓄謀著要和他算一筆舊賬。
馬玉樹悚然之際,立即去翻找此人究竟像誰。
可他越是著急,越是無跡可尋。
他做的惡事不止一件,要盤點起來,也實在是件力氣活。
為表誠意,寧灼的右臂換用了一條防彈玻璃外殼的手臂,內裡的機械流轉一目瞭然,完全沒有配備任何進攻型武器。
剔透美觀,華而不實,與他的外貌不謀而合,是一把鋒利的玻璃劍。
今天寧灼看上去完全不打算動武。
凱南愈發放心,看服務生給大家倒了一圈酒後,就以放鬆姿態倚向一邊,掏出一個新的打火機,想再點上一支雪茄,同時又看向了本部武:“本部先生約了我們來,怎麼跟鋸嘴葫蘆似的?”
本部武再次被點名,也不能裝聾作啞了,便抬起頭來,很勉強地一笑:“這次來,主要是贖罪,也想要解釋一些誤會。”
“誤會?”凱南撐住面頰,“……我倒想聽聽有什麼誤會,和小馬告訴我的有什麼不同。”
菜餚魚貫而上,在水牆的冷光映照下,魚肚都泛了藍,看上去簡直令人毫無食慾。
餐桌上的所有人都各懷心事,無人動筷,只有凱南一個人舉箸大嚼,聽著本部亮乾巴巴的陳述,聽得似乎是極有興趣的樣子。
林檎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就開始打量這間宴會廳。
沒有監控,沒有窗戶,燈光也是恰到好處的昏暗,如果不是腳下踏著的地毯足夠高級柔軟,林檎會把這裡當做一個私密的審訊室。
只是空氣裡始終有一股酒精味,揮之不去。
林檎瞄了一眼牆上的新風系統。
……是開著的,看品牌,是高級貨。
那這股酒精味為什麼一直長久不散?
林檎的疑惑,早早入場的凱南和馬玉樹都沒有。
他們在房間裡呆得久了,對這淡淡的繚繞的氣息已經麻木。
但林檎對此相當敏感。
一旦被他發現一個疑點,那他的大腦就馬上開始了運作。
他發現,地毯被掀起來過。
當然,這有可能是凱南他們乾的。
但是林檎目光遍掃了潔淨的牆紙,發現有兩道高低位置不同的淡淡痕跡。
……最近,應該是有兩撥人,都做出了“把地毯掀起來堆到了牆角”的動作。
有人對房間動了什麼手腳。
那麼,這恆久不散的酒精氣息從何而來?
林檎的目光還沒找到落點,本部亮的那場毫無說服力的演講就結束了。
主題歸納一下,就是他欠債全是生活所迫,沒想到會鬧到這樣,既然大家以前都是朋友,他現在手頭也寬裕一些了,他可以還賬,並負擔起他們這些時日來的一些損失。
這件事馬玉樹肯定是做不了主的,所以本部亮才要請凱南來。
林檎聽得稍稍活了心思。
他早知道凱南在放高利貸,但是始終抓不到確鑿證據。
馬玉樹倒是個不錯的人證。
如果他肯指證,那麼他大概能提供一套完整的證據鏈。
但是,看馬玉樹驚弓之鳥的呆滯模樣,林檎對此感覺並不樂觀。
凱南耐心地聽到此處,嘴角微微一揚:“的確,聽本部先生這樣說,倒是很有道理。不過這也不用徵求我的意見,我呢,主要是起到一個居中調停的作用,這麼些年,我在銀槌市也總有些影響力,所以小馬請我來這裡,也是希望能和平解決你們之間的爭端。”
說著,他將笑盈盈的目光意味深長地投向了馬玉樹:“小馬,你說呢?”
馬玉樹現如今心思愈發散亂,回答得卻很利索:“如果能還錢,什麼都好。”
“對嘛。”凱南一擊掌,“我們圖的是錢,並非是想要打打殺殺,”
眼看著宴會廳裡的氣氛一派和諧自然,寧灼卻不合時宜地發出了一聲淡淡的嗤笑。
凱南一挑眉,望向寧灼:“寧先生有什麼高見?”
“高見是沒有的。”寧灼看向他,“……下賤倒是實實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