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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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稚衣朝身後遞了個眼色。穀雨拿著供狀走上前去。









“操縱巫蠱之術,是辱沒家門,天子腳下買通打手假扮山匪作亂,卻是辱沒皇家,看來舅母是嫌舅父的處置太輕了。”









“你、你怎知——”









她也是瞧著兒子始終不好,想著搏一搏擄了這丫頭當藥引子,便逮著她出門的機會下了手,哪怕不成也不過是場意外……









鍾氏遲疑地接過公文紙,提起一口氣展開,抖著手臉色一點點泛了白。









姜稚衣:“沈少將軍親自審出來的罪狀,人證正關押在我院中柴房,舅母還要去對簿公堂嗎?”









鍾氏提起的那口氣一洩,朝後一仰癱軟在了床上。









*









黃昏時分,姜稚衣從惠風院回了瑤光閣,一聲不吭窩進圈椅裡,由穀雨揉肩捶背鬆快著身子。









“等了三日終於等到侯爺的準信,這事可算是了結了!”穀雨感慨著長吁一口氣,卻見姜稚衣神情倦怠,眉眼間透著股厭煩之色,看上去還是不太高興。









一聲幽幽的嘆息在屋裡響起。









“是啊,等了三日,整整三日……”姜稚衣托起腮,望穿秋水般望著窗外的暮色,“他當真沒給我傳一句口信?”









知道郡主有情郎也好些天了,可每次看郡主人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到人後,穀雨還是會愣一下神。









這種詭異,就像戲臺上正演著穆桂英掛帥,眨下眼的功夫一個轉場,突然改唱起西廂記了。









“奴婢這些天日日問一遍門房,沈少將軍的確沒差人來過……”穀雨小聲答著,思緒飄回到三日前。









那日傍晚,她奉郡主之命去玄策營報喜,將郡主交代的話一字不落、聲情並茂地說給了沈郎君聽,卻見沈郎君聽完之後一言不發,臉色——比那晚的夜色也就白了那麼一點點吧。









然後她便被人禮貌又不失強硬地“請”了出去。









郡主當日聽完她的回稟就很是鬱悶,卻因府上亂糟糟一團,還是先坐鎮府中等侯爺的消息。









這便一直等到了今日。









“從前舅母便百般阻撓我們,又是攔著我倆見面,又是破壞我倆的信物……”姜稚衣蹙著眉輕輕嘖了聲,“如今我這三下五除二,徹底擺平了舅母,再沒人給我們使絆子了,他為何反倒不高興了?”









“您這麼一說……”穀雨靈光乍現般恍然大悟,“奴婢好像明白了……”









“嗯?”姜稚衣用鼻子隨意答應了聲。









穀雨思索片刻,組織了一番語言:“照您說,那日沈少將軍在刑房衝冠一怒為紅顏,便是打定主意要給您出頭了吧?”









“那是自然。”









“可他還沒破案,您就將案子查了個水落石出,萬事都自個兒解決了,那他還能做什麼?”









屋裡安靜下來,姜稚衣眨了眨眼,坐了起來。









“正如女為悅己者容,男子也都想在心悅之人面前展現自己的勇猛威武,那日您讓奴婢去報喜,豈不就像將一盆冷水澆在沈少將軍頭上,傷了他的自尊,讓他自覺毫無用武之地,配不上郡主您?”









“這麼說——”姜稚衣烏黑的瞳仁輕輕一轉,緩緩點了點頭,“那我可得將這自尊給他找回來。”









*









兩炷香後,勝業坊,沈府東側門外。









穀雨將姜稚衣小心扶下馬車,看著面前陌生的府邸小聲問:“郡主,這樣真的好嗎?”









“不是你說我需示一示弱,讓他也為我出點力嗎?”姜稚衣睨她一眼,接過小滿遞來的包袱,往肩上挎了挎,“怎麼樣?像被我舅母趕出家門的樣子嗎?”









別人這包袱一挎,像要去逃難,她們郡主這包袱一挎,像在展示即將風靡長安的新式穿戴。









穀雨和小滿糾結地張了張嘴。









“算了,”姜稚衣襬了擺手,自顧自朝門走去,“像不像的,心意到了就行,你們趕緊回去,別在這兒誤了我的大計。”









一門之隔,沈府內,一身夜行衣的人腳步一停,指節分明的手頓在了門栓上。









“……可是郡主當真不走正門嗎?”









“我與他豈是能走正門的關係?”









元策眉梢一挑,開門的手收了回來。









門外,穀雨和小滿一步三回頭地叮囑了姜稚衣幾句,猶豫著坐上馬車離開了。









姜稚衣藉著頭頂燈籠的微光邁上臺階,拎起門環叩了下去。









三短,三長,再三短。









沒有回應。









還沒從軍營回來?









姜稚衣貓著腰湊近門縫,眯起一隻眼往裡看來。









元策無聲側身一避。









看了半天也沒瞧見半點光亮,姜稚衣直起身乾站著等了會兒,回到階下,低著頭踱起步來。









醞釀了會兒情緒,站定在門前笑著一抬眼:“阿策哥哥,你終於來了!”









元策遲疑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眼面前厚實的門。









“?”









外頭不知怎的沒了後文,再次響起緩慢的踱步聲,接著,門外人清了清嗓,又換了一道哭腔:“阿策哥哥,你終於來了……”









元策:“……”









門外,姜稚衣嘆了口氣,摸了摸乾巴巴的眼角。









她平生向來有一說一,從沒有人需得她做戲討好,再練也是哭不出來的了,把詞兒背順也算心意到了吧。









姜稚衣抬頭望著天,背起了路上和婢女商量出來的詞兒:“阿策哥哥你可知你再晚來一步就再也見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