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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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後,驚蟄艱難地護著姜稚衣上了茶樓三樓的雅間。









門窗一關,隔絕了大街上一浪高過一浪的鬨鬧,耳邊終於安靜下來。









姜稚衣搭著驚蟄的手腕喘著氣,抬眼看見帷帽輕紗上一滴可疑的水漬,想起剛剛從馬車到茶樓一路橫飛的唾沫,頭一暈整個人一晃。









驚蟄慌忙攙牢她,手腳麻利地摘掉她弄髒的帷帽和斗篷,又將雅間內的桌椅鋪上乾淨的絨毯,替換了自備的茶水茶具,然後扶她在窗邊小几坐下。









姜稚衣喘勻了氣,拿錦帕掩起鼻子:“燻的什麼香,臭死了。”









茶樓早已人滿為患,就這雅間還是幾位世家公子方才讓出來的。









要不是那些人認出了姜稚衣,想獻殷勤,她們怕是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眼下也只能將就將就。









驚蟄趕緊熄了上一撥客人燻的男香:“郡主,要不開窗散散味兒?”









開了窗難受耳朵,不開窗難受鼻子,耳朵和鼻子總要委屈一樣。









姜稚衣煩躁得揮了揮手。









驚蟄轉身去支窗子,想著該怎麼叫姜稚衣消消氣。









其實今日這位大張旗鼓的將軍如若換作旁人,興許郡主還不至於這麼生氣,可這人偏偏就是沈家郎君。









這位沈郎君仗著有個河西節度使的爹,從前在京中行事一慣散漫不羈,到哪兒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兒。









郡主本就看不順眼這等“刺兒頭”,自打因為一隻蛐蛐與沈郎君結下樑子,兩人從此更是勢同水火。









每逢見面,一個冷嘲,一個熱諷,一言不合一個甩袖上轎,一個掀袍上馬,誰也不讓著誰。









這一邊是皇親貴戚,另一邊家裡手握重兵,看客們也不敢勸和,久而久之就都長了記性——哪家要想太太平平辦場宴席便記住一點,這席上有姜無沈,有沈無姜。









如此這般較了許久的勁兒,直到河西突然爆發戰事,傳來沈節使戰死的噩耗。









沈郎君奉聖命趕赴前線,一走就是三年。









這三年來兩人一個天南一個地北,總算是相安無事了。









可這沈郎君真像天生克她們郡主的,如今剛一回京,腳都還沒踏進京城呢,竟又擋著了郡主的道!









“哎,你們說,永盈郡主不會也是來給沈元策接風的吧?”窗一支起,一道年輕的男聲傳了過來,是方才讓出雅間的幾位公子在隔壁高談闊論。









姜稚衣剛捏起一隻茶盞,動作一滯,歪過頭看向驚蟄。









驚蟄:“這些人胡說八道什麼呢,奴婢這就去……”









“怎麼可能!他倆以前不是都恨不得捏死對方嗎?再說郡主什麼身份,他沈元策也配?”一道更高的男聲立馬反駁。









姜稚衣拎起來的那口氣又放了下去,朝驚蟄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捏著茶盞慢悠悠遞到唇邊。









“這不是今非昔比了嘛,你瞧瞧樓下那場面,郡主花車遊街可沒這陣仗吧?”









姜稚衣:“……”









“所以沈元策憑什麼這麼大陣仗?”









“你沒聽說他帶五千人馬反殺了北邊八萬精銳,嚇得北庭老王連夜送降書那事?”









姜稚衣把耳朵微微側向了窗外。









這幾年她過得兩耳不聞窗外事,身邊人也都識趣,從不在她跟前提起沈元策半個字,沈元策在河西做了什麼,她還真是一點沒關心過。









只知道當初皇伯伯派他去河西,是讓他作為沈節使獨子,現身前線穩定軍心,說白了就是讓他當個花架子,哪兒指望過他子承父業,領兵打仗?









後來他留在河西,想來也不過是跟著沈節使的舊部,繼續做他的軍中紈絝罷了。









可如今聽這意思,這人怎麼倒像成了救河西於水火的大功臣?









姜稚衣寧願相信豬會上樹,也不信沈元策靠得住。









“可別吹了吧!他沈元策又不是大羅神仙,八萬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了,還反殺呢?”









姜稚衣轉著手中的茶盞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