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八千 作品

第270章 含冤入獄的老師9



碗筷也貼心地擺好。




在想象中應該是很溫馨平和的一頓飯,卻因為小小的插曲變得有些沉悶。




儘管何紓言很想岔開話題、說一點輕鬆的玩笑話,但沉甸甸的心事壓在身上,他思維混亂,做不到像平時那樣自在,就連找個聊天的話題都有些難。




他很少有這麼彆扭的時候。




“老師。”




時淺渡率先開口,何紓言手指一緊。




他低著頭,沒有正視時淺渡。




“什麼?”他問。




“以前碰到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也沒關係。”




時淺渡邊吃邊開口。




她拿起紙巾擦擦嘴角,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說心裡話,這種輕飄飄的話語讓何紓言不是很舒服。




他經歷了那麼多糟糕的事,怎麼會沒關係。




五年、十年甚至是此後的半生……他可能都沒辦法走出那些陰霾。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說他過去的經歷“沒關係”。




他張開嘴唇,剛想反駁時淺渡的話,卻聽她繼續說道:“有我在這兒,沒人能欺負您了。”




他心裡一顫。




好像真的有那麼一瞬,被一兩句輕飄飄的話就慰藉了半生。




因為她不只是隨口說說,她真的幫了他很多。




他摘下眼鏡,用雙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輕輕地捂了一會兒。




她真好。




她對他太好了。




好到他想把所有軟弱和負面的情緒表露出來,把壓在心裡太久太久的事情全說出來,期待她能相信他、理解他、安慰他。




腦子裡亂哄哄地做了一陣拉鋸戰。




片刻之後,何紓言拿開手,露出微紅的眼眶,把眼鏡戴上。




他笑道:“老師早就是個成年人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處理,雖然現在剛剛回歸社會想要融入進去有點難吧,但往後總得自己生活,哪有一直叫你幫忙的道理,人吶,總得自己靠自己活著不是?”




他抿抿嘴唇,又接著說:“你能這麼說我挺高興的,真的謝謝。”




幫一陣子是人情,幫時間久了,就成了債。




一輩子都還不完的債。




“老師已經謝過很多次了,真不用總這樣,畢竟……我也不是不要利息。”




時淺渡唇角翹了翹,小口喝了一口熱湯。




“利息?”




“哦,我就是隨口一說。”時淺渡嚥下嘴裡的東西,笑嘻嘻地打消他的心理負擔,“老師,您每天給我做那麼好吃的三餐,我總要禮尚往來嘛。”




原來……只是禮尚往來啊。




何紓言說不好心裡是輕鬆了一點還是怎樣,總之是有些複雜。




他擺擺手:“我自己也要吃東西,不過是多放些食材罷了。”




“那就——”時淺渡拉長聲音,眼珠一轉,咧嘴笑了,“當成是您特意等我到這麼晚的禮尚往來吧。”




略顯沉重的氣氛被她一句話就弄得變了味。




何紓言一抬眼,剛好撞上她的笑臉,臉頰驀的燙了起來。




他咳了幾聲,拿出點老師的架子:“你還是那麼不正經,老師的玩笑都要開。”




雖然他確實是特意等時淺渡回來的,但這話從當事人嘴裡說出來,讓他情何以堪。




好像他對人家小姑娘圖謀不軌似的。




他只是……有點兒依賴她而已。




說起依賴自己的從前的學生、依賴一個比他小了十四歲的小姑娘,他是有羞愧的。




可是他想,任何一個遇到困難的人,碰到時淺渡這樣各方面都無比優秀、能把一切都掌握在手裡的尖子生,得到過她的幫助,都會忍不住依賴她的存在吧。




說到這兒,他突然想到今天下午看到的新聞,便道:“對了,我下午看到新聞裡說,楊銘新的父母在這附近出車禍了,好像我前腳剛進小區,他們後腳就出事了。”




看到這個新聞,說實話,他心裡痛快死了。




一種“惡人自有天收”的報復感從心裡鑽出來,他從來沒有那麼高興過。




但他不想讓時淺渡覺得自己幸災樂禍、小人得志,便沒把高興表露出來。




“是啊,他們公司跟住的別墅都不在這附近,保不齊就是奔著害您來的。”時淺渡表現得異常淡定,好像車禍跟她壓根沒有關係,“您以後出門還是要多注意,隨時跟我聯繫。”




何紓言點點頭:“好,不過最近應該沒事,他們兩個剛剛出車禍還得治療修養,網上的輿論也不是特別好,對他們公司的股份多少有點影響,肯定要忙公司的事,沒有心力找我的麻煩了。”




“這倒是。”




兩個人全都“心懷鬼胎”,壓著心裡的事沒說。




氣氛莫名的詭異,又莫名的和諧。




……




“咚咚咚。”




早晨七點,何紓言穿著圍裙,站在時淺渡的主臥前敲了敲門。




他溫聲叫早:“早飯馬上就好了,快起來吧。”




“噢,好。”




房間裡傳來時淺渡懶洋洋的回應。




接著是人形生物在床上賴皮似的滾來滾去的聲音。




她每次起床前,總要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懶腰滾一滾,把身上的筋都抻開了。




再之後,用不了幾秒鐘,她就會頂著幾根睡起來的呆毛走出房間去洗漱。




何紓言嚮往常一樣,低垂下眼眸,乖乖地非禮勿視。




他有時候覺得很無奈,時淺渡好像壓根就沒把他當成個男人,而是……




當成了gay蜜。




如果這個從網上新學來的詞沒有用錯的話。




這麼想想,除了無奈,還挺心酸的。




人家壓根沒把他當成普通的異性,而是一個喜歡同性的老男人。




何紓言努力忽略掉心裡的不舒服。




他把早餐在餐桌上擺好,問道:“今天中午也不回來嗎?”




“今天……我看看吧,今天我有一上午的課,不用去研究所,下課之後順便去辦公室找老師討論畢業論文的選題,在寒假之前定下來,估計十一點多就能完事吧?然後下午就沒什麼事了,中午應該會回來吃吧,不過也沒準被同學拉著去食堂,我們食堂還挺好吃的。”




時淺渡坐在餐桌前,隨口誇了句味道還不錯的食堂,一邊把一塊兒巧克力香蕉鬆餅塞進嘴裡。




濃郁的香氣頓時侵蝕了味蕾,她眼睛一亮,補充道:“不過沒有老師做的好吃。”




何紓言被她逗笑了,鏡片之後的雙眼彎了彎。




他特別喜歡聽時淺渡誇獎自己。




好像他對於時淺渡來說是有價值的,好像他們……比平時更親近了一點。




他打趣道:“你這說得長篇大論,到最後也相當於什麼都沒說啊,我到底準不準備你的午飯?”




“老師您這不是為難我嘛,我哪兒說得準。”時淺渡擺擺手,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然我從食堂打包帶回來吧,每天您都得準備三餐太辛苦了,偶爾吃點現成的也不錯,我們學校食堂又幹淨又便宜又好吃。”




全國頂尖學府的食堂當然也優秀了,國家方方面面的補貼不是說說而已。




何紓言沉默地喝了一口牛奶,臉上露出淡淡的笑,狀似無意道:“我還真很久沒吃過學校食堂了,不然我去到飯點去你們學校,你請我吃食堂好了。”




時淺渡撇撇嘴:“那多麻煩啊,而且飯點食堂可擠了,連位置都不好找。”




“我知道,我就開個玩笑,沒想到一點玩笑的面子都不給我。”




何紓言笑著搖搖頭,面容一如既往的和煦。




眼眸垂下時,卻多出些許懊惱和失落,不似表面上那麼輕鬆。




“老師不會生氣了吧?”時淺渡學著他的話說道,“我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您什麼時候想來學校都行啊,不過最好選上午九十點鐘或者下午三四點鐘,學校食堂和咖啡廳的人都比較少。”




“……我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你可不要給我扣帽子噢。”




何紓言用紙巾擦擦嘴角,他想掩飾什麼時,總習慣這樣。




生氣當然不至於,只是偶爾,會有些失落罷了。




“時間差不多了,老師,那我先去學校了。”




“好,你去吧,那我今天中午就真的不做飯了?”




“沒問題,等我回來!”




等。




又是等。




防盜門關上,房間裡像從前一樣,只剩下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