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八千 作品

第22章 卑微奴隸1





地圖上的紅點和代表她自己的藍點慢慢重合在一起。




時淺渡面前是個燈火輝煌的精緻樓閣,大門上的牌匾上書兩個大字——竹苑。




聽著倒是雅緻,可滿樓紅袖招的……可不像是什麼正經地方。




小倌館麼……




她直接略過門口迎上來的幾名俊美男子,大步地往裡面走去。




只見堂里正中間的舞臺上,正有幾名男子隨著樂聲起舞,四周散落的桌椅上已經零零散散坐上了些尋樂的男男女主。




老鴇很快迎面走上前來,精明的雙眼飛快地把她打量一遍,立刻就知道來人身份不凡,說不定是個一擲千金的主,連忙笑臉相迎:“這位姑娘頭一次來麼?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儘管說,媽媽我定能給你尋著滿意的人選。”




時淺渡一向不喜歡在沒必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一側身就略過老鴇直奔通往二樓的樓梯。




“姑娘你這是……”老鴇見勢不對,連忙跟了上去。




可時淺渡速度極快,她哪裡跟得上,眼看著時淺渡熟練地饒了小半圈直奔後院,她立刻急了起來,語氣也跟著強勢不少:“姑娘,人到哪都得講究個規矩,你要是再不聽勸,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幾個身強體壯的大塊頭護院直奔時淺渡而去。




時淺渡還未推開通往後院的門,便聽見院裡傳來一陣悶響,連帶著還有鎖鏈落在地上的噼裡啪啦聲。




她一腳踹開門,正巧有個衣不蔽體的高大男人一頭撞進她的懷裡。




正是那個小紅點,陸蘇北。




受過無數非人折磨的男人一身青紫,身上有著層層疊疊的無數傷疤,鞭打、滴蠟等一眼就能瞧出。儘管是這般傷痕累累,他身上卻很並無汙跡,似乎被人刻意清洗乾淨,就連一頭披散下來的長長黑髮都是柔順的,隨風飄起。




撞在時淺渡身上時,她甚至能聞見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道。




陸蘇北的反應很快,刷地抬起頭來,跟時淺渡四目相對時,原本殺氣騰騰的眼神微微一怔。




來人是位貴女,不是把他送到這裡的那個混賬。




就在他晃神這一瞬間,追在他身後的兩個男人抓住託在地上的鎖鏈,用力一扯。




他的雙腳被巨大的鎖鏈拴住,腳腕上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被這麼拖拽一下,直接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竟是頭先著地!




頭骨著地發出巨大的悶響,他撞得眼冒金星,癱在地上幾乎起不來。




暈暈沉沉中,他感覺到有一道扎眼的視線落在他的後背上——是那個貴女,她在看他寸絲不掛的身體。




強烈的屈辱感從心底噴薄而出。




就在這時,華貴的柔軟外袍落在他身上,帶著一股淡雅的香氣,帶著還溫熱的體溫,在秋日裡給他增添一絲溫暖,也掩住了他的屈辱。




他緊緊握著的拳頭不自覺地鬆開了。




這位貴女,竟為了他解下外袍。




那一瞬,心中的感激和暖意無法言說。




“快抓住這個女的!”老鴇終於氣喘吁吁地跟來,看見從屋裡跑出來的陸蘇北,立刻瞪大了雙眼,尖聲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一個人都看不住嗎?陳公子剛把人送到這兒來,人還沒走呢!還不快把他給我關回去?快動手啊!”




在老鴇尖厲刺耳的聲音中,幾名壯漢和後院中的護衛紛紛持刀緩步上前。




陸蘇北聞言,強撐著想要曲身站起,腳下束縛著他的鎖鏈又是叫人一扯,再一次摔倒下去。




他心中悲涼,難道他真的無法逃離這樣屈辱的宿命了麼?




然而這次,他在摔倒之前,被身前的人攬住了腰身。




這個比他矮了大半頭的姑娘看似瘦弱,實則有力,纖瘦的手臂一勾,就讓他整個人都落入那個透著暖意的懷抱中,鼻息之間充斥著同方才一樣的淡雅香氣。




好溫暖的感覺。




他有那麼一剎那,竟然覺得這位貴女會帶他走出泥濘。




可他們如今四面受敵,這些都是妄想——秦樓楚館,哪個不是背後有權貴撐腰的呢?




即便真能逃得了今日,也難逃明日,還會把這位貴女也連累進去。




我不用你管。




他剛想這麼強硬地、惡狠狠地開口,卻突然感受到腳上一鬆——隨著一聲脆響,有手腕粗的鐐銬竟是應聲而碎!




雙腳毫無桎梏地落地,他覺得他自由了。




久違的自由。




也正因為此,所有上前的護衛全都頓住腳步。




用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刀,像切豆腐一樣把手腕粗的鐐銬斬斷……這能是常人??




他們若是不由分說的上前,少不了掉了腦袋。




“怎麼還愣著!快上啊!一幫蠢貨!”老鴇站在眾人身後揮舞著手臂,“你們每月的銀子可不是白給的!”




“怎麼回事啊,劉媽媽。”




眾人正僵持著,老鴇身後傳來一個頗為輕佻的男聲,緊接著,身穿織金絲團花紋錦袍的青年年輕男人進入眾人的視線。




他雙手負在身後,身邊跟著數名男妓和小廝,派頭極大。




老鴇連忙迎上前去:“哎喲,怎麼還把您給請來了?就是下面的人管教不力,還讓個無關的女人摻和進來,讓您看笑話了。這我訓斥兩聲□□□□就成,哪用得著您移步啊!”




“人都差點跑了,這麼大的事我還不應該來麼!”來者冷哼一聲,身邊的人頓時顫了三顫,皆不敢再說些什麼。




他眼珠一轉,不善的目光落到那個女人的背影上——竟敢碰他相中的人!




“哪兒來的娼婦,大庭廣眾之下,還不快鬆開!你們幾個,把她的手給我剁了!”




時淺渡明顯感覺到,那個男聲傳來時,陸蘇北的身體輕輕一頓,周身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怒意,幾乎把整個人吞沒。




看來這人就是把陸蘇北買下的司寇家大少爺陳斯寒。




司寇在朝中地位頗重,掌刑法防奸邪,有監察之權,為官者誰都不想跟司寇產生齟齬,自然也都會讓其三分。身為司寇家的大少爺,當然在京城中橫著走了。




她在陳斯寒的怒喝聲中稍抬起手,將陸蘇北扶起,似笑非笑地側身過去:“你再說一遍,把誰的手剁了?”




上一秒還氣勢洶洶的聲音像是被人掐了嗓子,戛然而止。




陳斯寒著實沒料到少國主回來這種地方——都知道時淺渡驕縱放肆揮金如土,可她並不好男色,也從未見過她來這花街柳巷。




背地裡是少有世家子弟把時淺渡這個少國主放在眼裡,可這不代表他能說出那種犯上的話來!




這可是殺頭的罪啊!




他頓時頭皮發麻,腿上一軟就順勢跪倒在地上,俯首道:“恕臣眼拙,未能認出少國主英姿,請少國主恕罪!”




此話一出,像是一道天雷砸在眾人頭上。




眼前的人竟是少國主!




眾人當即隨著陳斯寒一同跪倒在地,俯身下去。




“少國主恕罪!”




老鴇心中那叫一個大起大落,心知自己說了不少能殺頭的混賬話,又怕又慌,腿上一軟就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起來,還狠心接連抽了自己數個耳光,“啪啪”直響。




“瞧奴家這眼瞎的喲,竟是看不出少國主殿下龍鳳之姿!”




陸蘇北的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少國主。




竟是少國主溫柔地為他解下外袍、擊碎鎖鏈,而此時他正……半倚半靠在少國主身上。




他猛地反應過來,慌忙掙扎著想要後退兩步跪下行禮,不想剛鬆開眼前人的手臂,傷痕累累的虛弱雙腿就一個打軟,整個人重重地跌到時淺渡的懷裡!




他僵著身體動也不敢動,有些無措。




感覺到一隻手隔著不算厚的外袍輕撫住自己的腰,支撐著他不必摔倒,他心中一顫,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覺,苦悶而酸澀。




少國主會偶爾地發發善心,多看一眼他這個低賤的奴隸,帶他離開陳斯寒這個混賬嗎?




他明知機會渺茫,還是忍不住在絕望中燃起希望,彷彿只要有希望,他就能更堅強一些,熬過所有的泥濘與坎坷。




他想,若少國主拉他這一把,他願做牛做馬,萬死不辭。




時淺渡輕輕扶住陸蘇北的腰,讓他不至於因為脫力而摔倒。




站都站不穩了,可見身體之虛弱,身上傷痕之重。她最是怕疼,想象一下陸蘇北身上深可見骨的鞭傷和滴蠟等等若是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識地吸了口氣。




想想就疼。




這傢伙竟然也悶哼都沒有,真是能忍。




思緒迴轉,她回眸看向陳斯寒,直白開口:“這個奴隸,我今天就帶走了。”




這不容置喙的語氣,一字一字地敲打在每個人心上。




她不是商量,而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陸蘇北心裡重重一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彷彿死刑犯突然得到特赦,他原本灰暗痛苦的眼眸一亮,喉頭微哽。




手指顫抖著死死揪住時淺渡的衣袖,生怕她反悔似的。




陳斯寒已經相中這個桀驁難訓的奴隸很久,越是嘗不到滋味就越是想要得到,突然被人用這種強硬的口氣要走,他心中不甘,氣得恨不得破口大罵。




可他今天出言不遜,糾纏起來肯定討不到好,若是能用個奴隸就擺平事態,已是不容易。




他壓下心中的惱火和氣焰,耐著性子道:“既然是少國主喜歡,臣怎敢有二言,便由少國主隨意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