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梔子 作品

80. 行路難(一)

    也許是凜風吹得耳痛,她的意識越發不清晰,勉強在他懷中抬起眼睛,只見日光清澈,落在他的面具上,泛著冷光。

    “我真的沒事,所以你不要在心裡怪自己,我是為了讓你好過一些才來的,但我亦是作為一個齊人而來。”

    要從蘇契勒手中搶回主動權,要名正言順保住楊天哲與他的起義軍,便只有借蘇契勒之手殺宋嵩這一條路可走,而唯一能在蘇契勒帳中殺宋嵩的人,只有徐鶴雪。

    可是徐鶴雪要因此承受的痛,只有倪素知道。

    她亦清楚,若失去這個機會,宋嵩不死,那麼秦繼勳與魏德昌二人的性命便無法保全。

    “但你還是受苦了。”

    倪素痛得唇顫,手指微動,想要觸摸他的手臂,卻怎麼也抬不起來。

    血液幾乎浸透了收束衣袖的護腕,不用看,她便知底下一定是皸裂的剮傷,雖然殺蘇契勒時他並沒有動用術法,但那場幾乎令人不能視物的風沙,卻是他為遮掩自己而施術所致。

    因為她在,他才不至於承受更大的風險,被人發現鬼魅之身,但這並不能使他避開幽都的懲罰。

    徐鶴雪很沉默,四周風聲吹拂,他堪堪垂眸,卻發現她靠在他的胸膛,已經閉起眼睛。

    他本能地抬手,冰涼的手指感受到她溫熱的鼻息。

    沾滿鮮血的長劍破碎成瑩塵,星星點點地融入他的身軀,他遲鈍地動了一下指節,面具下的一雙眼睛看著她。

    慢慢地,

    他雙臂收攏,環住她的腰身。

    她昏迷不醒,不知道他這樣緊緊地抱著她,也聽不見這片平原之上呼嘯的風聲。

    徐鶴雪垂首,埋在她的頸窩。

    如同擁緊世間無二的珍寶。

    白馬肆意疾奔,發出歡欣的吐息聲,銀灰的鬃毛凌亂飛揚。

    秦家軍的軍營中剩的兵士很少,範江正與伙伕在燉肉的火堆旁閒聊,忽聽得一陣馬蹄聲響,他一轉頭,便見一匹白馬衝入軍營之中,他定睛一看馬背上的兩人,便立時拄拐起身,“公子”

    範江匆匆走近,才發現倪素臉上沾著好多血,已經不省人事,他嚇了一跳,焦急地道,“倪姑娘這是怎麼了”

    “她的肩膀受了傷。”

    徐鶴雪先下了馬,隨即便將倪素抱下來,快步走入帳中去。

    “老馬,幫忙燒些熱水”

    範江回頭對那個在不遠處張望的伙伕喊道。

    青穹正在帳中打瞌睡,他聽見帳簾被掀開的聲音,一下驚醒,一抬頭便見徐鶴雪將倪素抱進來,放到裡面的竹床上。

    “倪姑娘”

    青穹連忙起身。

    範江拄著拐,領著一名醫工進來,那隨軍的醫工望了望竹床上的女子,小心翼翼道,“這看傷就得脫衣,我我是不好冒犯這位小娘子的”

    徐鶴雪明顯感覺到膝蓋上的剮傷也已顯現,他不動聲色地忍著疼,在床沿坐下來,摘下面具,露出來一張蒼白的面龐。

    “將你的藥箱拿來。”

    徐鶴雪的嗓音浸著忍耐的啞。

    那醫工連忙將自己備好的藥箱遞給青穹,又說,“先看看是不是擦傷了,先治擦傷,若筋骨有損,那是要費些時日養的,我稍後寫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