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梔子 作品

78. 破陣子(五)

    蘇契勒語帶輕嘲,“你宋大人的誠意,本王子已見識過兩回了。”

    “這其中定有誤會。”

    宋嵩面不改色,“我大齊與丹丘訂立盟約,行交好之實,我若與王子為難,豈非傷及兩國邦交”

    “好,那你宋大人倒是說說看這之中到底有什麼誤會”

    “啊,這個,是咱們先前派出的斥候來報,說楊天哲的起義軍中還帶著一些老弱婦孺,”沈同川被宋嵩盯了一眼,便張口道,“到底都是齊人,這個楊天哲擺明了就是用那些婦孺來挾制我們嘛,宋大人本欲發兵,可又不得不顧及那些辜負婦孺的性命,所以就花費了些時間探查消息。”

    蘇契勒哼笑一聲,“那你們探查出了什麼消息”

    沈同川雙手插在袖中,清了清嗓子,“老弱婦孺是假,叛黨是真,楊天哲不過是想趁機挑動兩方戰火,屆時,他才好帶著起義軍投誠故國。”

    蘇契勒眯著眼將那位沈知州審視片刻,又捻起來一塊帶血的肉餵給獵隼,“相信二位大人也知道,楊天哲這個人用你們齊人的話來說就是一棵草,左右搖擺,其心不定,用是用不好的,只有殺了才省事,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啊對對對。”

    沈同川點頭。

    而宋嵩則看著蘇契勒,意味深長道“大齊與丹丘之間的和平得來不易,我在雍州監軍,自不能做破壞兩國邦交的罪人,相信王子亦無此心。”

    蘇契勒面上起初沒什麼表情,直到他肩上的獵隼忽然展翅,朝宋嵩等人飛去,一時間,一眾人匆忙躲避。

    徐鶴雪立時將倪素拉到自己身後,隨著人群移動幾步。

    “哈哈哈哈哈哈”蘇契勒忽然大笑。

    宋嵩臉色有些不好,一面整理衣帽,一面回頭,卻見蘇契勒站起身,只含了一下指節,吹出短促的一聲,那胡亂啄人的獵隼便立時飛回到他的肩上。

    “對不住了宋大人,我這隻獵隼脾氣差,有時我也是管不住的。”

    蘇契勒臉上一掃陰鬱之色,揚著眉,“我只奉父王令守居涵關,只是你也知道,阿多冗將軍在我之前駐守居涵關,他無故枉死,軍中是多有怨言,何況他是死在你們的瑪瑙湖,我若不來詢問,又如何能服眾兩國邦交你宋大人不敢毀,我蘇契勒又如何敢輕易毀之啊”

    “王子,雙方既都不想傷及邦交,那麼我們又怎會冒險謀害阿多冗將軍,還將他棄屍於瑪瑙湖這豈非自相矛盾這原本就是一個誤會。”

    沈同川說道。

    蘇契勒還沒說話,眾人只聽得一聲馬兒的嘶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名胡人兵士牽的那匹馬吸引。

    通身雪白的毛髮,幾乎沒有一絲雜色,鬃毛卻顯得有些銀灰,底下帶著一圈纏著金絲的彩絛,行走間金鈴晃動。

    日光越明亮,它的毛髮越潤澤。

    面具之下,徐鶴雪的雙眼幾乎定在那匹白馬身上。

    沈同川一雙眼睛亮了亮,他不由讚歎,“王子,好馬啊。”

    “聽說是西域番邦最好的品種,比咱們丹丘的馬還要好上數倍”蘇契勒回頭瞧著那匹白馬,“這馬本是阿多冗的,說起來,它與你們齊人還有些許淵源。”

    蘇契勒再將目光挪回宋嵩與沈同川的身上,意味深長,“你們可知它是誰的種”

    宋嵩與沈同川相視一眼。

    “你們大齊的玉節將軍徐鶴雪有一匹駿馬,那應該是牧神山一戰中,唯一的活口了。”

    蘇契勒隱去笑意。

    當年牧神山一戰,無論於大齊還是丹丘,都是損失慘重的一戰。

    大齊的靖安軍全軍覆沒,而丹丘的將領蒙脫與他麾下的兵士們亦無人生還。

    宋嵩與沈同川的臉色皆有了些變化。

    時年大齊與丹丘針鋒相對,不似如今這般至少還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宋嵩負手而立,“官家已經褫奪了他一切軍功封號,此人是比楊天哲更為可恨的悖逆之徒。”

    “也是,兩軍交戰,最忌臨陣倒戈之輩,”

    蘇契勒扯著嘴角,“若在我丹丘,此人的血都該放幹在陣前祭旗。”

    倪素聽見他們的談話,只是輕飄飄的字句,卻很重很重地壓下來,將一個名字反覆碾碎在塵泥裡。

    而她身邊的徐鶴雪什麼反應也沒有,他只是在看那匹馬,它忽然像發了狂似的,不受牽它的兵士管束。

    蘇契勒一鞭子打過去,白馬身上添了一道極深的血痕,它依舊胡亂嘶鳴,試圖掙扎,扎赫忙叫了幾名勇士過去制服它。

    “它是個長了反骨的壞種,就跟它爹一樣,阿多冗當初就沒能制服徐鶴雪的那匹馬,所以配了種之後,乾脆就將那畜生殺了,沒想到這個小的,依舊是個不聽話的,”蘇契勒冷笑了一聲,將鞭子扔給一旁的扎赫,“老子也沒那個耐心再馴它了,再好的馬,不知服從,不知懼怕,不知道誰是它的主人,也都是沒用的畜生,還不如晚上殺來吃肉。”

    “良駒難得,王子何不耐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