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梔子 作品

72. 蘇幕遮(五)

    “他是主和派,是官家近前待過的近臣他不可能會輕易與蘇契勒撕破臉皮”

    “秦將軍即刻召回魏統領,令他不得再圍剿楊天哲的起義軍,而後惹怒蘇契勒,令宋嵩不得不出面調和。”

    秦繼勳一頓,他審視著此人,“他這個人極為惜命,這麼多年一直待在後方絕不冒險,我要如何令他出面”

    大齊如宋嵩這般的文官太多,他們從未到過戰場,卻自視甚高,以為運籌帷幄,大局為重,卻其實,連戰場上的血腥都沒見過。

    但偏偏就是這些人,將他們這些武將牢牢地壓制在底下,動輒干涉軍務。

    “雍州知州是沈同川”

    徐鶴雪淡聲問。

    “不錯。”

    秦繼勳點頭。

    “你請沈同川去說。”

    此話一出,秦繼勳立時沉默,而一旁的段嶸忍不住開口解釋“那沈知州更是個不管事的,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瞧,只在他知州府裡侍弄他那些花草,因為他諸事不管,咱們將軍還曾與他有過一些齟齬,他如何能聽將軍的話”

    “宋嵩什麼都管,沈同川便自然什麼都不能管,但秦將軍似乎並不清楚,沈同川是孟相公的門生,孟相公出身行伍,他門下的這個沈同川做官之前遊歷山河,亦是見過沙場之爭,百姓之苦的人,比起宋嵩,他應該更知道你們的難處。”

    “你說的那是沈知州麼”

    段嶸實在將他若說的沈同川與那位打馬吊輸了錢還舔著臉說“這把不算”的玩兒賴知州聯繫不到一起。

    “我可以去勸說沈同川,但前提是,秦將軍願意放下之前與他的過節,化干戈為玉帛。”

    徐鶴雪說道。

    “我與沈知州其實也並無什麼大的過節,即便有,在國事面前,我亦放得下”秦繼勳在此事上倒也沒有分毫猶豫,“只是即便宋嵩出城,也是與蘇契勒和談,又如何能以他作為開戰的理由”

    風沙吹拂徐鶴雪霜白的衣袂,他手中長劍寒光粼粼“只要他死在蘇契勒的軍營,你便有文章可做。”

    秦繼勳心中一震,“你”

    徐鶴雪輕描淡寫

    “我來殺。”

    四下寂然,鐵盆中火苗如簇,張揚亂舞,突兀的一聲噴嚏倏爾打破靜謐,徐鶴雪眼前漆黑,卻聽見身邊的姑娘輕輕地吸了吸鼻子,他立時將她往自己身側帶了帶,為她擋去一些風沙。

    “很冷嗎”

    他低聲。

    “也沒有。”

    倪素搖頭。

    徐鶴雪沒聽見秦繼勳的聲音,便抬首“秦將軍”

    “你去,令方才來軍中的那名魏家軍的兵士追上魏統領,告訴他,”秦繼勳凝視著面前這一對相扶的年輕男女,“我讓他回來。”

    “是”

    段嶸精神一振,立即轉身。

    “如今,我已違抗宋監軍,無退路可走,那些女子我會釋放回城,但你身邊這個,”

    秦繼勳盯住倪素,“我卻暫不能放。”

    “我會和他共進退。”

    倪素抓著徐鶴雪的手臂,迎向秦繼勳的視線。

    秦繼勳一怔,“怎麼你一介女流,還敢隨他去蘇契勒的軍中”

    “為何不敢我知道將軍心有顧慮,將身家性命交託於我們這兩個陌生人手中已十分冒險,但您敢,我亦敬您是一位好將軍,若我們真的別有用心,今日不會擅闖此地,還請將軍信他”

    倪素望向身側的這個人,他半垂著眼簾,在安靜地聽她說話,為她遮擋風沙,她繼續說道“山河破碎,生民受難,是他一生的遺憾,為此,他迢迢萬程,亦不能圓,可倘若能圓,他雖死而生。”

    雖身死,而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