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梔子 作品

70. 蘇幕遮(三)

    “朝廷撥的發齊了,但你這兒的私餉,我們何時有過”

    “誰說這私餉”

    “難道不是嗎”

    魏德昌咄咄逼人,“義兄如此作為,豈非分裂軍心難怪你近來總是跑去見那個宋嵩他給了你什麼好處是這些私餉嗎要你當縮頭烏龜”

    “魏統領您怎可對將軍如此無禮”

    立在秦繼勳身側的一名親兵忍不住,“這哪裡是什麼私餉,你們魏家軍的軍餉今年倒是早就發齊了,可咱們卻只發了一半兒將軍今日不過是給底下的兒郎們補齊而已”

    魏德昌怒容一滯,鐵盆中的柴火噼啪作響,他看向那位一身甲冑未脫,氣定神閒的將軍“只發了一半兒為何”

    那親兵憤聲,“自然是朝廷撥下來的軍餉被人剋扣了不少你們魏家今年非要與秦家爭田地,鬧得不可開交,知州大人都管不了,此事雖被您按了下來,但你軍中多是你們魏家的兒郎在您近前做武官,若軍餉不夠,指不定他們要在軍中鬧出什麼事端,將軍只好苦一苦自己,先將你們的餉發齊了,咱們都只發了一半兒,您今日看到的這些哪裡是那個只進不出的宋監軍的錢分明是將軍自己的錢您若不信,大可以回去問問自家兄弟,近來到底從魏家買走了多少田地”

    魏德昌一下更懵,他呆立片刻,又去看秦繼勳“義兄”

    “以往也不是沒有胡人滋擾雍州的事發生,怎麼這回你就如此激憤”秦繼勳依舊端坐,“是因為我近來常去宋嵩府中飲宴你覺得我要依他的意思,對蘇契勒低頭,送女人和錢帛過去了事”

    “德昌,十六年前,隨苗統制戰死在雍州城牆上的,有我的父兄,這麼多年我與你死守在此,靠的是什麼難道不是咱們與胡人的血仇當年雍州幾乎只剩半座城池,你我便是在城牆之上結為異姓兄弟,立誓此生守在此地,為國盡忠,你我之間若不能堅若磐石,那麼雍州城他蘇契勒雖不攻,亦可自破矣”

    魏德昌聽得心中動容,他一臉愧色,一下屈膝跪在秦繼勳面前,將刀也扔到一旁,抱拳“義兄,德昌對不住義兄”

    秦繼勳沒說話,盯著他低下去的頭。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你是什麼脾性,我一直都清楚,我也早與你說過,軍中多至親,難免治軍不嚴,易生事,你不聽我的勸,我也只好由你,此前是阿多冗駐守居涵關,他並非好戰之輩,故而這幾年與你我相安無事,但如今你我面臨的是蘇契勒,他是烏絡王庭的王子,他的挑釁你以為只是想要幾點好處那麼容易麼阿多冗之死,明顯是蘇契勒故意栽贓,但若你治下嚴厲,便不會讓胡人鑽了空子,所以,”

    他停頓一下,“德昌,我處置你軍中的人,你服,還是不服”

    “服”

    魏德昌低首。

    “好。”

    秦繼勳一手撐著扶手站起身,上前幾步扶住魏德昌的手臂,讓他站起身來,隨後他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那麼,今夜是誰在你耳邊提的私餉這兩個字,你便將人處置了吧。”

    “義兄”

    魏德昌鬍鬚微顫,那是他族中的表侄兒。

    “我這兒的長案你也得賠。”

    秦繼勳拍了拍他的肩,隨即接過親兵手中的寶刀系在腰間,又翻身上馬,領著親兵大步往軍營外走去。

    魏德昌立在原地,回頭看向被親兵簇擁著走遠的高大身影。

    他知道,這並非是義兄對義弟的囑咐,而是重如泰山的軍令。

    他的表侄兒,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