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機甲和月亮

夜色如火，血月邪異

鼻腔裡縈繞著深紅色的鐵鏽味和慘綠色的刺鼻酸氣，旋即又被浪潮般撲來的燒焦和硝煙的味道徹底淹沒。

耳邊，樓房坍塌的聲音一瞬蓋過了人們的慘叫哭喊，遠方驟然響起一連串驚雷般的機炮聲，又如釘頭錘般不住敲擊著耳膜，攪動著他的腦漿。

“這……究竟是……”

吳眠沒有多想，他的眼前，一棟十層高的大樓突然被無形的力量攔腰拔斷，根根突出的鋼筋有如鯨魚死骸突出的斷骨，這座巨鯨般的混凝土樓房，竟抱著不明來由的惡意，朝著自己兇猛撞來！

巨大的陰影遮蔽了血霧般的夜，也遮蔽了那輪詭異的猩紅圓月。

三十米長的龐然巨物，眼看著就要把自己連同大馬路上所有尖叫潰逃的行人一起壓成齏粉！

這時，吳眠看見自己抬起了黑色燕尾服下的修長右手。

嗒。

那隻手漫不經心地，打了一個響指。

下一瞬間，吳眠再次和那輪血月遙相對視，獵獵腥風將他的思緒剎那吹亂。

大樓不見了！

發生了什麼？

吳眠怔住。

那棟能夠把整條八車道馬路攔腰砸裂的斷樓，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周圍的數百人並沒有為這神蹟一樣的景象駐足，短暫的緘默後，又尖叫著四處逃竄。只是這次除了從樓宇紛紛落下的瓦礫破片外，他們遠離的目標又多了一個，那就是他自己。

這些是普通人類？怎麼回事……

夢境的主人並沒有如吳眠一般大惑不解，他悠然踱步，行走在這片血月底下的末日繪圖裡。這座分崩離析的城市，似乎將他視作了唯一的敵人，隨著他的到來，一切崩壞墜落的混凝土結構，都紛紛朝他洶湧襲去。

嗒。

嗒。

嗒。

……

一個接一個的響指，將無形力量投擲而來的廢墟殘骸一一抹除。

他的身前是排山倒海的瓦礫洪流，他的身後是遍地狼藉的馬路，是兩側崩塌燃燒的樓房，是無數平民快速遠去的背影。

他所經過的這條路，沒有多出一具屍體、一個重傷倒地的人。

他在朝數千米外，那兩個血霧遮蔽下的巨大身影緩步走去。

那是兩個神明般的巨人，肢體稜角分明，而又異常笨重，彷彿一塊塊巨大的立方體拼接在一起，表面密集地嵌合著十餘根突觸一般的簇狀柱體，線條剛硬而光滑，將鬼斧神工的精緻感和無序堆疊的凌亂感完美結合於一體。

樓宇大廈在它們的腳邊有如枯草，隨著沉重步履帶起的震顫轟然傾塌，只有位於楓葉市中心的、那座近千米高的楓葉塔，聳然屹立在遙遠的背景之上，彷彿一柄沉重的光輝巨劍，靜待兩名巨人將它拔離大地。

哪怕隔著深沉夜色，隔著濃重如簾的猩紅霧靄，吳眠也能從這輪廓裡，猜出這兩個巨人的真容……

不會吧，這難道是……

突然，他聽到右手邊一棟十幾層的大樓轟的一聲，被一塊不知何處飛來的巨石砸垮。

大樓底下，擺滿了布娃娃的商店櫥窗前，站著一個消瘦矮小的少女背影。她一動不動，任由頭頂的瓦礫砸落。

與此同時，又有一棟四層高的斷樓自左方朝吳眠衝來！

左手在耳邊打了個響指，右手五指大張，掌心朝向少女的背心，優雅地旋了270°，作出捕捉的手勢。這一刻，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缺少了頂高禮帽的魔術師，在表演的尾聲向觀眾擺出象徵結束的姿勢。

轟！

一聲震天駭地的巨響。

當然不是那棟四層樓房將這個裝腔作勢的魔術師砸成了肉餅。而是遠方，那兩個夜幕下的巨人互相揮出了重拳，同時擊中了對方的右肩。

它們手肘部位的大功率核熱推進器噴射著青藍色的光束，仍在不斷增幅著鐵拳的衝擊力，合金指節在對方的肩頭迸濺著煙花一樣的火星，不住有金屬碎片磨損掉落，將身下殘破的樓房砸成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