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勿句 作品

36

這架車馬沿途經過五個驛站,換了六匹馬,長途跋涉數日,總算出了山林。在官道彼端,一輪新日剛出,及遠眺望,一座大城赫然在目。城市堪描堪繪,但見:金頂蓋城基,紅瓦遍疆界。暖日暄民生,晨霧華王氣。

“前面就是夜涼城了吧?”戰天策探出頭來道。

“是、是的。”冷不丁聽見他的問話,馬伕緊了緊韁繩回道:“只要不出意外,要不了半個時辰,我們就進城了。”話音剛落,風吹草動,葳蕤的草叢裡“唰唰”的掠過數道紅線團,定睛看仔細了,白晃晃一小隊人馬已包圍了馬車,他們個個手持紅纓槍,年齡各異,服裝統一,擎槍相向,嚴陣以待。

“籲……”馬伕受到的驚嚇不比馬小,馬車停下的那一刻,戰天策也穩穩落在轎前。

“發生什麼事了?”西子晏掀開轎簾,望見十多個人擎槍向著戰天策,“天策……”

“放心吧,我一個人應付得……”戰天策聽見後面的聲響,一扭頭見他們一個個都下了馬車,“我說,你們沒事下來幹什麼?”西子晏踱過來道:“笨蛋,我們當然是來幫忙啊。”馬伕丟下韁繩急忙跑來道:“各位祖宗哎,千萬冷靜。”戰天策把手耷拉在馬伕的肩上,道:“怎麼,他們是你的馬仔?”馬伕道:“哎呦,小俠,你看了他們的制服你還不曉得麼,他們是夜涼城的官兵,不是土匪……”戰天策咂咂嘴道:“這麼說他們是打算要錢?”馬伕愣了一愣,戰天策又道:“呵呵,有錢我也不給。買關過路也就算了,哦,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齊刷刷的堵在半道上亮槍耍棒,這不是搶是什麼?”馬伕還想說什麼,戰天策橫起劍,自向前一步道:“義憤填膺的話我也不說了,我戰天策告訴你們,要錢沒有,討個教訓還是有的。”

“是何人在此造次?”聞其聲,士兵皆退,一方臉黃瞳的軍官迎了出來,正是邢榮。見他習慣性地擤了擤鼻,以眼去覷星之隊的眾人,任憑心中萬千波濤,卻是不露一點聲色。戰天策抱劍道:“你就是他們的大當家是吧?”邢榮嗤了一聲道:“本官奉命在此對來往的商旅進行審查。你們是什麼人?”

“哦——我們是從長樂都來的。”

“來幹什麼?”

“查案。”

“哦……這麼說你們幾個都是官府的人咯。”

“不像麼?”

“可有憑證?”

“沒有。”

“來人,拿下他們。”

正這時,轟隆隆的亂蹄聲傳了來,並伴有似百人行軍的盔甲嚯嚯音,膽小的馬伕拽著韁繩趴在馬肋上,口裡念念叨叨的。戰天策卻是不驚反笑,他自將劍別了起來,邢榮臉上也閃過一絲意外之色。

“且慢!”一聲中氣十足的喝令傳來,眾士兵整齊劃一地退了回來,幾十步外,一匹駿馬馱著一個武將模樣的人正往這裡馳騁而來,隱約可見後方百餘步兵衝鋒而來。“竟然是裴都尉,”邢榮親自前去牽馬,“都尉,他們冒充官府的人……”裴守義將馬鞭擲給邢榮,他道:“這小兄弟不是壞人。”裴守義下了馬,便向星之隊走去。戰天策道:“嘿,好久不見啊。”

“怎麼,你改行當馬伕了?若是這樣,你可要記得把馬換回來。”

“呵,您的馬好得很,我是打算下次、下次出征的時候用。”說著戰天策把裴行檢託他帶來的信交給裴守義。裴守義遲疑了一會,接過信。

“天策你們認識?”諸葛翔來咬耳朵。

“何止是認識……”聽了戰天策的介紹,眾人才知道眼前的裴守義便是裴行檢的胞弟,也就是他們此行要找的人。裴守義閱畢來信,將信收置在懷裡,他心中本頗有感慨,卻是聽了幾個學生們七嘴八舌的敘述後,心情舒暢了些。百數十人的隊伍便回夜涼城去,車轎裡王圖南道:“雖說耽擱了點時間,反倒遇到了要找的人。”戰天策若有所思,掀開簾向裴守義道:“對了都尉,您怎麼知道我們遇上了麻煩?”裴守義道:“這事說來話長。但既然你們是來調查那件事的,告訴你們也無妨。”裴守義便將這些日子以來收集到的,有關於血魔賊的動向告訴了戰天策,並且強調了夜涼城的緊急狀態令還未解除,經過這次和上次短暫接觸,裴守義知道戰天策不是個閒得住的主,因此將利害先交代給他了。

“這麼說,血魔賊逃到空空谷去了?”戰天策和稷墨他們相望了一眼。裴守義道:“據空空谷外境的居民們說,似曾見過有一個雙目血紅的人向深山裡走去。我與右成將軍從長樂都回來便直接去了空空谷,但是遇到了大地震,因此和右成將軍分散了,經過數日的努力,我的隊伍聯繫上將軍了,但內境和外境卻突然隔了一道天塹。他則率領部隊在內境駐紮,盤旋而下。而我應將軍之命來將此事稟報城主,不想遇上了你們。”

“原來如此。”戰天策點點頭。

“地震?”王圖南竟是一副花容失色的驚嚇狀,“這是不祥之兆。”

“王姑娘,此話怎講?”馬上的裴守義提了提韁繩,唯恐有害,急欲問個分明。卻這時,傳令兵飛馬來報,“報!稟都尉,那名叫韓進的人醒了。”

“醒了?”裴守義見來傳令的人不是他裴家的人,便問:“他在哪?”

“夜涼城縛龍大牢。城主大人也在那裡。”見裴守義的神色,星之隊相覷無言。

此時的縛龍大牢,地震隱隱,特製的縛龍鏈鐵粗如蟒,牢中之人四肢受縛,形似血魔的人袒露著的上身,從心口蔓延出來的細密的血管如織如紋,異域的仙草賜予他神力的同時,修蛇垂死的毒怨亦若附骨之疽徹底侵蝕了他的心脈,現在的韓進哪怕一呼一吸都帶有可怕的病原體。

“血魔賊,鬼叫什麼?吵死了!”年老的獄管向地牢吼道,牢中寒瞳如斷玉,老獄管囁嚅著嘴,關了窗回了飯桌。“老陳頭,你說城主為什麼不殺了他?”另一個年輕的獄卒來碰了杯,老獄管微醺著眼道:“要不你自己去問問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