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清幽之湖中命運的故事
一切水波散去。
樂朝天靜靜的看著那些浸沒了自己的鞋子的湖水。
“原來這也是一面鏡子。”
模樣年輕的道人抬頭看著不遠處的謝朝雨。
“十二疊算十三疊。師兄,看來你的方向確實是對的。”
謝朝雨抬起頭來,看著那個站在湖邊的道人問道:“你何時入的十三疊?”
樂朝天笑了笑。
“前不久觀山海之時。”
謝朝雨長久的看著自己這個師弟。
二人都是自當年青天道之中走出來的。
所以許多東西,自然都是大同小異的。
譬如算天地看命運之事。
一湖平水,師兄弟二人便長久的對視著。
一直過了許久,樂朝天才微微笑著。
“但是在命運這種東西上,自然還是師兄更勝一籌。”
那面被握在樂朝天手中的鏡子上,漸漸浮現出了一些混沌的光點,光點糾纏著,變幻著,直到成為了一副定格的畫面。
樂朝天坐在某處清溪邊,臨溪撫琴,也許是在唱著什麼曲子。
一溪殷紅。
這個模樣年輕的道人只是看著手中鏡子的畫面,無比淡然的笑著。
“我並不覺得意外。”
樂朝天將手裡那面重新迴歸混沌,又沉寂下來了的鏡子放回了空中,低頭看著大湖滿溢之水中的自己。
“有生就要有死。更何況,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
樂朝天微微笑著。
“是為齊物,是為歸真。”
謝朝雨靜靜的看著樂朝天許久,而後輕聲說道:“又何必如此?”
樂朝天抬起頭,越過萬千流光滴漏,看向遙遠的天光垂落的熹微之地。
“當年我斬去了許多東西,但是也留下了一些東西。譬如慾望,所以我熱衷於火鍋這樣熱烈的東西,也動情於音聲這般亂心的器具。”
“倘若斷絕一切,視萬物如草芥,抱持所謂的聖人不仁以觀天地,那麼人間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天下無不同而不存,人當然可以是石頭,但人如果只是石頭,哪怕師兄你真的通曉了命運,知曉萬物從來歸去,知曉天地衍生垂隕,那麼這樣的事情,同樣又有什麼意義?”
樂朝天低下頭來,輕聲說道:“絕對的理性,也許是神性,也許是天性,但不是人性。”
謝朝雨坐在大湖之中平靜的說道:“所以師弟來此做什麼?”
樂朝天笑了笑,說道:“師兄將大司命帶回缺一門,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瞞得過許多人的,當然師兄未必相瞞,我也未必想要做什麼,只是確實很是好奇——就像我所說的那樣,通曉一切,又當如何?”
謝朝雨淡淡的說道:“通曉一切的意義,本就止於通曉。意義來自人間附加,來自世人認知價值體現的渴求。譬如高山之石,明白如何是高山之石,從何來,將何變,本身便是意義。”
樂朝天靜立不語。
謝朝雨繼續說道:“觀宗不要,可以送給缺一門。兩相印證,才知道哪裡是對的,哪裡是錯的。”
樂朝天平靜的說道:“我問過青蓮前輩。山河觀是對的,人間流影也是對的。”
謝朝雨深深的看向這個道人,緩緩說道:“所以你其實還是想要做一些事情的。”
樂朝天低頭看著一湖流水,緩緩說道:“槐帝死後,無人再能提起當年破冥之事的真相。”
“因為真相,就是用來打通冥河的武器。”
“師兄離命運三尺,自然已經足夠,也許對於師兄而言,知道什麼是高山之石,便是最大的意義。”
“但是知道什麼是石頭,就可以用石頭殺人,知道什麼是火,便可以用來燒掉房子。”
“大道半知,才是人間應有之理。”
“人性是關不住人性的,剋制倘若可以成為一種真理,那麼人間律法便毫無意義,棄大道而行小道,才是至人之至,聖人之聖。”
樂朝天停了下來,看著長久沉默著的謝朝雨,緩緩說道:“師兄如若不信,那麼我們便打個賭,就賭那個代執司命的道童,日後會不會起私慾。”
謝朝雨平靜的說道:“我不與你賭,這樣的東西,我自然是贏不了的。”
哪怕這個道人當初言之鑿鑿的與王小花說著生死理應絕對中立。
但是他依舊不會去賭這樣的東西。
或許就像叢刃當初所說一般。
你我都不過是人非夢而已。
只是哪怕真人非我。
“又何妨一試呢?”
謝朝雨靜靜看著樂朝天說道。
樂朝天長久的看著面前的道人,而後緩緩說道:“假如終有那麼一日......”
“我會請師兄去死。”
謝朝雨微微一笑。
“雖死無憾。”
師弟當然是會想著殺師兄的。
當初樂朝天與那個傘下少年在小樓裡討論過的東西,自然有著他的意義。
說著理性的世人。
往往最為執迷不悔。
樂朝天轉身向著平臺之外而去。
謝朝雨在身後輕聲說道:“難得來一趟,吃頓火鍋再走?”
樂朝天停了下來。
謝朝雨緩緩補充道:“白菜粉條火鍋。”
在嶺南的小樓之中。
那個吃不了辣的師弟曾經說起過無數次白菜粉條火鍋。
儘管他們最終只是吃了那一頓,後面的火鍋都變得豐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