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百六十章 大澤邊殺人意境的討論

 這場雨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才停。

 南島撐著傘拄著劍在青山腳下停了下來。

 花無喜便在身後不遠處,平靜地看著南島在山雨中停住的身影。

 “再往前便是大澤了。”

 花無喜平靜地說道,好像已經忘卻了先前在山道上的那些苦痛。

 南島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原來已經跑出來這麼遠了啊。”

 花無喜的目光越過那些山雨,落向遠處的那些大澤芋海。

 “冥河還有更遠的距離。”

 南島回頭看著花無喜,這個一路淋著雨而來的身影在雨中很是平靜,南島也只是看著他,什麼也沒有說。

 “你在看什麼?”

 南島轉回頭來,拄著劍踩著泥濘的道路繼續向前走去。

 “我在想這裡離南衣城有多遠了。”

 花無喜淡淡的說道:“遠到哪怕張小魚真的想來救你,也趕不及了。”

 南島一步步向前走去,沉默了少許,說道:“原來你在擔心這個?”

 花無喜只是站在那裡,安靜的看著少年撐傘在雨中徐徐而行的身影,說道:“這具身體裡還殘留一些劍意,他便是死在了張小魚手中,所以我自然要謹慎一些。”

 南島輕聲笑著,說道:“我以為你只是單純地想要解一下當初被我追了半個南衣城的氣。”

 花無喜倒是有些好奇的看著南島,說道:“你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

 南島拄著劍握緊傘,緩緩向前走去。

 那片大澤邊的芋海已經若隱若現,正在細雨中如海一般翻動著那些青灰色的芋葉。

 “因為這並不是一件悲傷的事。”南島輕聲說道。

 走出那條歇息了一段時間的山道之後,二人的情緒都是漸漸寧靜下來。

 所以聽起來倒如同山雨逢故人,閒走一段,也閒談一番一般。

 “我哭過很多次。”南島一面走著,一面很是隨意的說著。

 “在懸薜院裡,因為怕死,站在那條竹林小道上,看著雲胡先生哭得一塌糊塗。”

 “同樣也是在懸薜院裡,當梅先生的妻子因為我的一些過失而死去之後,我同樣痛哭了很久。”

 南島輕聲說著,也很是平和地笑著。

 “哪怕是先前,在你站在南衣城東城街角等著我之前,我從那片山林裡走出來之前,我也曾哭過。”

 “那些是很悲傷的事。”

 “但這不是的。”

 花無喜看著南島向著澤邊平靜而去的身影,卻是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南島輕聲說道:“因為與你的故事,不值得我去悲傷。”

 南島停了下來,抬頭看著那場雨,也看著那柄傘,於是最後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落在了這柄傘下躲著的孤獨的少年身上。

 “或者說,我是一個刻薄的人。”

 南島平靜地說道:“無法在我感受之中存在東西,我便不會為之投入情緒。”

 你愛世人嗎?

 你愛人間嗎?

 這些問題的答案很是簡單,只有是或者不是。

 如果是某個曾經從大澤中拒絕了一切,卻死在了南衣城的人來回答。

 他的答案肯定是不帶任何猶豫的肯定。

 南島不知道。

 他從小被疏離。

 哪怕賭氣也只是與自己賭氣。

 “我覺得自己也許是個好人。但我缺少好人所應擁有的那種赤忱的情緒。”南島輕聲說著,回頭看向花無喜,想了很久,繼續說道,“你知道嗎?”

 這句話很是莫名其妙。

 所以花無喜眉頭緊皺,不知道他在問著什麼。

 花無喜沒有說話,於是南島自言自語著。

 “故事是相似的,所以其實我這些話裡藏了很多的東西,你如果覺得好奇,便能發現很多的問題。”

 花無喜靜靜的看著南島,而後緩緩說道:“我並不好奇,就像你的那柄傘一樣,也許藏了一些秘密,才能夠替你擋下很多的東西。”

 花無喜同樣向著芋海邊走去。

 “痛苦是需要償還的東西,我的情緒比你豐富,也比你痛苦。”花無喜平靜的說著,身周有巫鬼之力湧動。

 “那陣從大澤吹來的風,曾經落在花無悲的靈魂之上,現在也落在了我的靈魂。”

 花無喜感受著身周那些狂湧的巫鬼之力。

 平靜地說道:“所以我不好奇,也不會在意。”

 南島沒有再說話,撐著傘在細雨中不斷地向著前方而去。

 二人一前一後地向著大澤而去。

 那裡離冥河很近。

 甚至能夠在朦朧的雨氣中,看見那條遙遠垂落人間的冥河尾巴。

 南島在澤邊停了下來,轉頭遠遠地眺望著人間冥河的尾巴。

 “在這裡死去是很好的了。”南島輕聲說道,“離冥河太遠要漂很久,離冥河太近是種褻瀆,在這裡與聽說另一條在南楚的秋水,應該是人間最好的地方。”

 “是的。”

 花無喜在南島身後不遠處停了下來,同樣看了一眼那邊的冥河尾巴,與南楚那條尾巴叫秋水不同。

 這條尾巴便叫尾巴。

 世人也許懶得給它起名字,也許曾經有過名字,但是被遺忘在歲月裡了。

 “這個地方挑的很好。”花無喜看了一眼那邊,而後轉身,向著大澤那另一邊走去。

 南島聽見身後漸漸走遠的腳步聲,轉過身來好奇地看著花無喜。

 “你要走了?”

 花無喜在細雨中攏著手走著,寬大的衣袍在細雨澤風中隨著芋葉一同翻飛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