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輕風去 作品

第九十六章 都是他逼我的

 在三月春風裡。天空中又落下了毛毛細雨,但這種春日的和風細雨並不令人難受。 

 求志園假山連帶假山下的小橋,似乎真的變成了大型實景演出現場。 

 手持大槍還身穿長衫,造型別致的那位雄壯大漢,氣勢彷彿千軍萬馬,把敵軍死死圍困在了山上。 

 而山上被困一方又肯定要尋求解圍脫困,那戲劇性不就來了? 

 所有來參加雅集,又沒能登上假山的士人,也彷彿都變成了坐在邊上游廊裡的觀眾。 

 一時間眾人也分不清,今天到底是參加文會,還是來看堂會的。 

 眾人又想著,就是少了點音樂。 

 此時卻又見花榜十一孫美人不知從哪裡抄出一件琵琶,然後坐在小橋邊,開始演奏起來。 

 挺著大槍的林教授一臉懵逼,這女人今天的準備也很充足啊? 

 還好孫十一手中的琵琶曲,充滿了武威征伐之意,搭配雄壯的林教授倒也不算太離譜. 

 張幼於為了緩解被綠的尷尬,引開友人的注意力,便搖頭晃腦的大發奇談怪論: 

 “文壇自古有王道與霸道,王道多有,霸道罕有。 

 爾等今日可是看著了,林今布此舉,乃文壇自古罕有的霸道也!” 

 有些人忽然覺得,張幼於說的不是沒道理。 

 在文壇揚名,最重要的就是靠大佬提攜和幫助揚名。 

 比如被林教授持槍點名的胡應麟,就是靠著王世貞強力推舉,二十幾歲就被列入末五子,被譽為近十年老盟主第一忘年交,才得以迅速躥紅名動文壇。 

 不然真以為隨便一個文人,就能罵了戚少保還沒事? 

 如果有本事,直接把一干文壇大佬圍困住,逼著大佬們“文學”一下,那效果也是揚名了啊。 

 只可惜,霸道同樣也很吃天賦。 

 誰能像林教授那樣,擁有以一敵百的驍勇,今布豈是浪得虛名? 

 假山外面的非核心圈層士人還有看熱鬧的心思,但假山上胡應麟心情就很差了。 

 他本來就是個容易執拗想不開的人,此時就更不爽利了。 

 罵戚少保確實不算什麼光彩事情,但人生在世,誰還能沒有幾件做錯的事? 

 今天居然有人跑過來,當眾又把事情戳了出來。 

 胡應麟很想衝下去,與對方仔細計較一番。 

 但看到大槍挑著酒葫蘆這個蘊含殺氣的特殊文藝符號後,就收住了腳步,打消了下山的想法。 

 戚少保不會殺文人,但這個武夫可就不一定了。 

 文壇的事情,要文鬥,不要武鬥。 

 所以胡應麟只站在假山上的臺階口那裡,對著 

 “哪裡來的無知山野村夫,聽了幾句閒言碎語,就敢在此信口雌黃擾亂雅集!” 

 假山亭中的王老盟主皺了皺眉頭,小胡還是太年輕了,這句話只怕又要得罪一大票人了。 

 這年頭很多以隱逸為標榜的布衣山人,都自稱山野村夫的! 

 林泰來雖然是站在假山下,但氣勢如山嶽,彷彿與胡應麟平視,正氣凜然的高聲答道: 

 “你辱罵戚少保的舊事,都是從胥門外南濠街五龍茶室高先生那裡聽來的,多方核實絕無虛言! 

 近日高先生辦了文化大講壇,經常在茶舍講述文壇掌故,十分精彩! 

 聽說明天要講近年爆款金瓶梅和王老盟主之間不可不說的掌故,敬迎四方士人去賞光!” 

 山上山下眾人:“.” 

 這波強行植入的廣告,竟然來的如此猝不及防! 

 還好林教授為了大家的觀劇體驗,沒有反覆重播廣告,迅速開始了正戲: 

 “在下雖然是山野村夫,但若遇到刁難,也敢直接回罵汪道貫! 

 你胡應麟的父親官至朱袍,就是所謂的朱轂華裾子,比在下不知高了多少。 

 但我只問一句,你胡應麟敢罵汪道貫嗎?” 

 胡應麟:“.” 

 一時間竟然愣了片刻,因為林泰來的回應實在各種角度的刁鑽。 

 這話根本沒法回答,何況汪道貫本人還在場。 

 砰! 

 胡應麟還沒怎麼反應,被連帶到的汪道貫還在愕然,但王老盟主卻率先生氣了,直接失態拍案! 

 在座大都默不作聲,只有十二歲的文徵明曾孫不明白,低聲向文徵明孫子問道:“老盟主何故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