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47章 第 47 章

 樊長玉說:“我夫婿應當是去縣衙了,我這邊再去縣令府上就是,官兵們傾巢出動來抓俞掌櫃的兒子了,我們再怎麼也能找到縣令。”

 車上自然也沒有俞寶兒,她之前用斗篷裹了從溢香樓抱出來的,不過是一床小被子。

 王夫人便只叮囑了句:“萬事當心!”

 樊長玉說:“嬸子也是。”

 馬車放緩了速度,樊長玉在無人處下車後,又七拐八拐地進了一條巷子,朝著縣令府宅所在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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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長玉抵達縣令家門口時,卻發現宋母也在這裡。

 她貓在暗處,只瞧見宋母帶著個年歲極小的丫鬟,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縣令家門口,臉上掛著恭維的笑意:“硯哥兒就要上京趕考了,很是掛念大小姐,這不,讓我買了這麼多小玩意拿給大小姐……”

 門口的管家道:“宋舉人有心了。”

 他命身後的小廝把宋母忍痛買的那些珠花首飾都收下了,卻不說讓宋母進門去坐坐的話。

 宋母笑得臉都快僵了,接連吃了好幾日的閉門羹,又不甘心花銀子買了這麼多禮物後還是不得縣令一家待見,道:“前些日子夫人誇我那鞋樣子好看,我今兒特來找夫人吃茶,順便把那鞋樣子拿給夫人。”

 管家只道:“夫人感染了風寒,這還沒見好,宋夫人有什麼東西要給夫人的,交給老奴便是。”

 宋母原本還覺著縣令門楣有些低了,等宋硯高中,一縣令之女,不一定配得上自己兒子,只是礙於在這縣裡,還少不得縣令照料一一,才同縣令夫人熱絡。

 先前縣令夫人一心想把兒女的婚事定下來,她心中小算盤就打得噼啪響,只用著個舉人娘子,進士娘子的甜頭吊著縣令母女,卻並不應定親的事。

 縣令夫人偶爾逼得緊了,她又哭哭啼啼便拿出宋硯剛退親說事,說宋硯是個孝子,為了她,才擔著薄情寡義的名聲同那殺豬的樊家退了親,哪想那樊家,如今就差逢人就說是他宋家對不起她了,說怕宋硯這麼快又定親,愈發讓那樊家女嫉恨,若是讓她散播些風言風語出去,必然會影響宋硯的仕途,兩家人反正遲早都是親家,又何必急於這一時。

 縣令夫人也就被她這番話給唬住了,平日裡一人一起吃茶看戲,縣令夫人對她一向熱絡。

 過年時,宋硯剛好在燈會上同樊家鬧出了醜聞,宋母為此一度覺得抬不起頭來。

 她怕縣令夫人低看自己兒子,雖說一開始只想騎驢找馬,可這事讓宋母突然擔心了起來,萬一兒子沒考上進士,去不了京城當官,放眼整個清平縣,還是跟縣令一家結親最為風光,這才在大年初一就拿著東西去縣令府上拜年。

 哪曾想,竟吃了閉門羹。

 宋母當天回去氣得險些嘔血,怕影響兒子溫書,沒敢把這事告訴宋硯,她自己卻是暗下決心,一定要同縣令家修復關係,這兩日一直往縣令家中送禮。

 走不通縣令夫人的路子,又走縣令千金的路子,奈何送禮送到了今日,還是連縣令家的大門都進不去。

 宋母只覺自己的臉面像是被人扯下來扔在腳下踩,走時連一點笑意都擠不出來了,臉色鐵青,走過街角後才敢狠狠往地上唾了幾口:“什麼東西,不過一縣令女兒,真當我硯哥兒求著娶?給東西好意思腆著個臉收,卻連讓我進去坐著喝口茶的話都沒有?”

 樊長玉背身在街邊一攤位前假裝挑揀東西,將宋母的話聽得分明,淺淺斜了遠去的宋母一眼,雖然早就不把宋家當回事了,但看到宋母這副嘴臉,還是隻能感慨一句惡有惡報。

 心道那縣令一家最好是看穿這母子倆是什麼貨色了,才不搭理他們的。

 她繞到縣令家後牆,順著靠牆根的一棵樹爬上去,翻到了牆內。

 王捕頭當了十幾年的捕快,給好幾任縣令做過事,對這座宅子的地形很是熟悉,樊長玉看了王夫人給的地圖後,大概也能知道是府上的佈局,這應該是廚房了。

 她貼著牆根不動聲色往外走,摸過一道垂花門後,正好瞧見那管家進門來,她忙躲到了牆拐角處。

 管家帶著宋母給的東西乞求一守衛模樣的男子:“軍爺,這些都是咱未來姑爺給小姐的,您就通融通融,讓小的拿給小姐吧。”

 縣令府上的管家做事竟然要求一守衛?

 這顯然不正常,樊長玉豎起耳朵聽。

 那守衛只冷笑一聲:“和之前那些東西一起扔廂房去吧,要是走漏半點風聲,你們腦袋都別想要了!”

 管家顯然被嚇住了,唯唯諾諾不敢再作聲。

 樊長玉忽覺把控了縣令府的這群人肯定不簡單,呼吸聲都放得更為細微綿長了些。

 她注意到整個縣令府,庭院裡的積雪都沒人清掃,不知是縣令一家被控制,底下的人消極怠工,還是有人下了令不讓掃雪。

 畢竟有積雪在,走過庭院裡的人不管腳步聲放得又多輕,踩在積雪上總會發出聲響。

 樊長玉正沉思著,忽聽聞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她一回頭,跟一端著托盤的小丫鬟視線撞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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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鬟剛想放聲尖叫,就被樊長玉逼近一手刀劈暈了,她一手接過丫鬟手中的拖盤,一手扶著丫鬟,四下看了一眼,用腳挑開邊上一間房的房門,帶著丫鬟走了進去。

 片刻後,樊長玉一身丫鬟服飾,端著托盤明目張膽走了出來。

 轉過那邊拐角時,簷下的侍衛掃了她一眼,樊長玉低著頭走過,往之前管家離開的方向去了。

 她提前看過地圖,加上方向感不錯,根據府上的佈局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了管家所住的地方。

 推門而入時,管家正坐在椅子上兀自神傷,瞧見樊長玉,差點沒被嚇死,整個人都摔地上去了,一邊痛得齜牙咧嘴,一邊又要擺出老管家的譜,寒著張臉喝問:“你是哪房的丫頭,好大的膽子!”

 樊長玉覺得這縣令都被人看管起來了,那麼革王捕頭職的命令肯定也不是縣令下的,縣令現在指不定還指望著王捕頭來救他老命呢。

 她便道:“我是王捕頭的人。”

 管家臉上的怒意一僵,隨即差點喜極而泣,“還是王捕頭老辣,一眼看出縣衙這些日子不對勁兒……”

 樊長玉見他頗有要哭訴上半天的意思,皺眉打斷他的話,只問自己想知道的:“府上是怎麼回事?”

 管家淚漣漣道:“前些日子薊州府那邊不是下令徵糧麼,有一隊持薊州府將腰牌的官兵前來監督徵糧事宜,我家大人聽說要按一人一石徵糧,求情說這是要把百姓往絕路上逼,可上邊來的大人以徵糧令壓迫,讓我家大人照做就是。”

 “我家大人無法,只得下令徵糧,可那些去徵糧的官兵,卻在鄉下打死了農人,我家大人怕到時候鬧到薊州府賀大人那裡去,烏紗不保,想提前去薊州府請罪,就叫那夥從薊州來的官兵給看押了起來。他們自稱是西北節度使魏宣的人,說一切聽他們行事,如今賀大人都被節度使革職了,又言我家大人阻礙了徵糧大事,先行在府上看押起來,連夫人和小姐都不得外出,也不可見客。”

 樊長玉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她聽說過魏宣此人的名字,泰州徵糧的慘案,就是他縱容底下的人鬧出來的。

 她心中一時也沒底,若是魏宣殘暴無道,當真用這樣的方式強行徵糧,王捕頭在城門口就算一時勸下了暴民,魏宣轉頭又帶著軍隊去殺那些百姓又如何是好?

 樊長玉想了想,說,“要不咱們把魏宣派來的那個大官綁了,讓縣令把徵上來的軍糧還給百姓。”

 綁了那個頭頭,那個頭頭就沒法下令殺百姓了。

 管家哆嗦著雙唇,都顧不上她說的後半句,光是那前半句後就差點嚇得他三魂丟了兩魂:“綁……綁了?在這府上的軍士有十幾人,個個武藝高強,縣衙也全是他們的人,如何綁?”

 樊長玉說:“打不過不會下迷.藥什麼的嗎?”

 管家忍不住打量起樊長玉,心說這真的是王捕頭叫來幫忙的嗎?

 綁了薊州府的軍爺這得是多大的罪名?萬一那些人秋後算賬,這府上的腦袋加一塊,也不夠砍的啊!

 他連連擺手:“不可不可!轉頭我家大人如何向那些軍爺交代?”

 樊長玉也知道這法子損了點,但這縣令在清平縣上任三年,雖沒做什麼大惡,可也沒替百姓做什麼好事,眼下這是唯一的法子,坑縣令而已,但不用白不用!

 她道:“馬家村被官兵打死了人,官兵已經逼反了周邊百姓,集結著要來踏平縣衙的暴民有數千人。你覺得你家大人到時候是不是被推出去那個替死鬼?你這個縣令府上的管家,會不會也被那些暴民一起記恨上?”

 管家唇又開始哆嗦,衡量片刻後道:“府上沒有迷藥這東西,而且那些人謹慎得很,入口的東西,都會讓府上的下人先嚐。”

 這下樊長玉也沒轍兒了。

 管家見狀,悻悻道:“不過府上有巴豆,大廚房這會兒正熬著銀耳蓮子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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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樊長玉端著托盤和一拎著木桶的小廝去了前院。

 樊長玉的托盤裡是一白瓷盅,盅裡一個大雪梨被切開上半部分,挖空了裡邊的梨肉,再倒進銀耳蓮子湯,合上被切掉的雪梨蓋子,用文火煨的。

 隔著湯盅,不僅能聞到裡邊的銀耳香,還能聞到一股清甜的梨香。

 樊長玉只能感慨,大戶人家在吃上都能搗鼓這麼些新奇的東西。

 小廝拎著的木桶裡,就只是普通的銀耳蓮子湯了。

 當然,這些湯裡都放了巴豆。

 管家滿臉堆著笑對簷下那守衛道:“天氣嚴寒,夫人體諒各位軍爺,讓廚房給軍爺們熬了些銀耳蓮子羹。”

 那守衛眼角處一道淺疤,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不過看得出來頗為受用。

 管家似乎早就習慣他的冷臉了,讓小廝先舀了一碗銀耳湯喝下了,示意那守衛湯沒事,守衛才道:“行了,把東西放這裡吧。”

 管家指著樊長玉手中的托盤道:“這是專程為裡邊那位大人燉的。”

 守衛瞧了一眼樊長玉,她半垂著腦袋,乍一眼瞧上去,還真是個溫柔小意的可人,守衛臉上的笑容更冷了些,“交與我便是。”

 管家諂媚道:“那位大人遠道而來,清平縣小地方,沒什麼好招待的,就讓這丫頭去吧。”

 非要樊長玉進去倒不是為了其他的,巴豆雖能讓人腹瀉,但也沒法在短時間放倒這一院子人,樊長玉進去送湯,能近距離接觸那個官兵頭子,要是能制住他,那接下來可就省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