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來自太子的警告

 我心底一沉，望向此時的康熙，他的面容裡流露出的倦怠，亦是我從沒見過的，他從來都是那樣精力旺盛，不知疲憊的人，如今對著亡妻的靈柩，他亦只是個痛失摯愛的孤家寡人。

 我確信此時的我，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有性命之憂，便開口對著他道，“皇上是為了太子。”

 康熙仍舊不發一言，我便繼續說道，“索額圖官重已躍二十載，漸成黨羽，又因孝誠皇后的關係，自是太子身邊第一肱骨，皇上此刻免其官，明的裡是削其勢力，實際上是保護太子，不受讒言異惑。”

 康熙隔了半晌，我幾乎心都要提到嗓子口，擔憂著我是否又是太過直言，觸動龍顏，他終於是嘆一口氣，對著我緩緩的道，“倒是希望那孩子亦能想透這一層，也不枉朕為他的諸多打算。”

 我恭敬的對著康熙道，“太子爺聰穎慈厚，必不需皇上多費心，更何況皇上子嗣綿盛，各位阿哥均是難得一遇的才俊，更是社稷之福，蒼生之幸。”

 康熙又是捻動起手上的佛珠，嘆一口氣對我道，“朕所仰賴者惟天，所倚信者惟皇太子矣。”

 我心裡一驚，深深凝視著身邊的九五之尊，他竟戒心如此之重，除了太子，哪個兒子都不依靠麼。

 我心裡一陣陣寒意襲來，“帝王”這個恢宏詞語背後掩蓋的一整個深淵的苦楚，我終於徹徹底底的感受到了。

 對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設著重重防線的人，難怪只能是孤家寡人， 難怪那空曠而遼遠的乾清宮大殿永遠那樣死寂，難怪在這樣的時刻，他的面容只能顯得如此倦怠和淡漠。

 我在心底暗自嘆一口氣，不知道康熙要面對著他的兒子們一個個咬牙切齒的朝他的皇位伸手時，內心會又多麼慘烈的動盪和無奈？

 接下來的幾日，康熙白天便坐在孝誠仁皇后的靈柩前，手上拿一部《左傳》或是一部《周易》，一看便是一整日，偶爾亦會喚太子在跟前，談古史論今政，亦是心悅暢快。

 而我，難得偷來的閒暇，便和梁諳達對奕起來。

 這日，日落黃昏，康熙說頭有些暈沉，瞧了太醫，便睡下了。

 太子一直在他身旁侍奉湯藥，恭敬孝誠，無半點懈怠之態，直到康熙睡熟，他才從裡間兒出來，囑咐了梁諳達兩句，便對著我說道，“廚房可還有吃食麼？”

 我一怔，才想起太子一直守在康熙身側，還未曾用過晚膳，便對他莞爾道，“我去瞧瞧，太子爺稍等片刻吧。”說罷，便轉身走向偏殿。

 太子卻在我身後，喚住我，我一回頭，便瞧見身穿黑貂毛邊墨綠色蒼蟒出海紋樣蜀鍛長衫的太子，坐在桌邊兒，俊美硬朗的面容含著笑意，對我道，“蓂杺，不拘什麼東西，隨便端來些就可。”我點頭應是。

 皇上御膳房的師傅，絕不會“不拘什麼東西，隨便端上來”的，雖是簡單，但也有葷素八樣小菜，四色點心，還有一翁碧玉粳米粥，在我瞧來，已近奢華。

 太子卻似瞧了兩圈，也沒什麼合心意的菜，只讓我隨意布了幾口，便對著我道，“你可知除夕夜皇阿瑪命我們排戲的事情了麼？”

 我點點頭，對他道，“繡房裡已接下了給各位皇子趕做戲服的活計。”

 太子又笑著神秘的對我道，“那你可知我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