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對策

 十一月十一,九阿哥府上媵妾完顏氏產下一女,是九阿哥的第一個孩子。

 康熙和皇太后都分外開懷,於是內務府又要趕製一匹嬰兒的衣物,這活計又是切切實實的落在了繡房的頭上。

 十一月十二,倒是從乾清宮出來時,便瞧見了九阿哥,他穿一身絳紫色描翠竹的貢緞長衫,外邊圍著灰狐大氅,分外喜氣洋洋。

 他同我順著乾清宮西邊的迴廊走往內務府,我便首先開口朝他恭喜,他卻對著我道,“時局不穩,前景堪憂。”

 我尋思著該是朝堂上有些變故,該是與太子有關,便覺不該細究,也只是莞爾便帶過了。

 行兩步,他又開口對我笑道,“你可會戲劇麼?”

 我一愣,旋即答道,“不會,也極少聽得,怎的突然提起這個?”

 九阿哥又笑著對我道,“這便是老十二提出的古怪,他本就好戲,聽聞三慶班入了京,皇阿瑪已招了他們除夕夜在長春宮後的戲臺子上搭戲,那日便和七哥說‘這三慶班來了,光聽一場絕不過癮,非得和他們搭一場才行’,倒是剛巧被皇阿瑪聽了去。皇阿瑪很是有心,便說讓老十二唱一出吧。”

 他頓頓,又對我道,“他倒好,將我們兄弟都推了出去,說是兩三個人搭一齣戲,一個都不許落下。皇阿瑪聽了,更是覺得高興,等著看我們除夕夜粉墨登場。”

 他又一皺眉,對我道,“我與老十都是半吊子,連嗓都沒開過,還尋思你該會唱,也好幫襯著我們,不至於丟了顏面。”

 我一聽,頓時瞭然,原來是這些個兒子們給老爹奉送的新年禮物,倒也是別出心裁,真不知這些平日裡儀表堂堂的爺們,換上戲服,在臺上咿咿呀呀的,是怎麼個光景呢?

 我莞爾對他笑道,“你們都是唱什麼篇目?”

 九阿哥眉毛皺的愈發深了,對著我嘆道,“這便又是十四弟的古怪了,非得來什麼抓鬮,抓到哪個便是哪個。”

 我瞧他模樣便知道,他定然抓了個極其難的題目,該是鬱悶極了,便接著他的話道,“那你最後,卻是抓了哪個?”

 他又是一嘆,一字一句的對我道,“《牡丹亭》裡遊園驚夢一出。”

 我一愣,旋即大笑著對他道,“莫不是你要扮絕代風華的杜麗娘麼?”

 九阿哥苦笑著對我點點頭,我眨著眼睛繼續問道,“那與你對戲的小生,柳夢梅誰扮?”

 九阿哥瞥一眼我,便道,“老十。”

 我腦袋裡閃過十阿哥樸實憨直的面容,便對著九阿哥搖頭道,“十阿哥怎的能扮出柳夢梅那瀟灑風流的模樣,倒不如八阿哥或是太子扮來更像。”

 九阿哥又是苦笑一下,對我道,“你莫要提八哥和太子爺了,他們還不如我。”

 我隱住笑意,一挑眉毛道,“怎麼說?”

 九阿哥小聲對我道,“太子爺、三哥和八哥要合演《武松大鬧獅子樓》一段。”

 《武松大鬧獅子樓》,我旋即想到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太子爺,儒雅學者般的三爺,還有溫潤如玉的八爺,要演的是武松在獅子樓追殺西門慶和潘金蓮,來祭奠亡兄一段?

 這真是讓人瞠目結舌的安排。

 我睜大眼睛瞪著九阿哥,他嘆一口氣,便對我道,“我就說老十四也生的太是古怪,這不是分明將人往絕路上逼麼。”

 他一頓,卻是染上一抹調笑,對著我道,“不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就是了。”

 我一皺眉,對他道,“他唱什麼?”

 九阿哥朝著我,神秘的眨眨眼道,“這可不能說,老十二,老十三和老十四,他們三個都囑咐了我,絕對不能朝你透露分毫。”

 我嫣然一笑,又嘖嘖一嘆道,“竟是這樣神秘麼?難怪前幾日見胤祥,他也絕口不提此事。”

 我頓頓,又對著九阿哥道,“別的我不敢說,不過你這杜麗娘扮上,定然是俏麗的緊,可別顛倒眾生了才好。”

 九阿哥遞給我個白眼,旋即道,“除夕夜往長春宮的都是內家女眷,我讓挽吟帶著你進來吧。”

 我點點頭,又朝著他眨著眼笑道,“我可是,期待的緊。”

 十一月十七,已是入了冬月,我整日都躲在繡房的炭火旁,彷彿進入冬眠的動物,如無必要,絕不離開洞穴。

 紫禁城冬天的雪還沒下來,便已經這樣冷,寒風亦不加掩飾的凜冽而來,彷彿刀割似地吹著我的面龐,我已是繡房裡穿的最多的人,活生生像個四角粽子般,還被鏡瑤嘲笑一番。

 寅時初刻我便起身,在爐火旁慢慢將一夜就凍個瓷實的墨化開,寫起字來。

 我伸出的右手,幾乎立即便被這冬日裡的寒氣凍的僵住了,連握筆都是困難,心裡正是苦不堪言。只好放下筆再去烤火,卻聽到有人叩門。

 我又披上一個鴉青色的比肩,才往外間走來開門,竟是雅虞。

 她穿一件領口袖口都圈著白狐毛的緗紅色絲織緞面的厚棉夾襖,頭上珠釵點翠,眼露秋水,正是含笑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