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璜 作品
第31章 幼妹
我坐在回宮的馬車上，胤祥問我和李氏說了什麼，我只笑笑並不答話，心裡卻仍在犯疑。李氏伏法，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只是有很多事情我仍思忖不到答案。李氏是如何得知那一個空當裡我會獨自一人在正殿的？
報信的人，想必就是十福晉絡梵身邊的丫頭小餚，可是小餚為何要這麼做？她已經跟了府裡最大的主子，到底是什麼樣的籌碼能讓她替李氏辦事？
亦或是，這件事根本就是絡梵授意的，小餚不過是被推出去的棋子，好叫李氏和郭絡羅氏鬥得兩敗俱傷，獨絡梵落得了好處？
還有李氏所說的，郭絡羅氏心思頗深，竟一心要做嫡福晉，那麼絡梵她可知道已是步步都陷在別人的精巧算計中，該是用心提防？那我今天指證李氏這一件事，到底是做對了，還是也跌進了局裡，替他人做了衣裳？
我嘆一口氣，卻有從未有過的寒冷一陣一陣襲來，彷彿瞧見一幕幕不曾停歇血淋淋的屠戮在眼前交錯上演，卻不得不用那已經脆弱不堪的心臟一次次的承受著巨大的壓迫和喘息，終究被折騰的慘不忍睹。
這就是皇家，是血和淚鑄成的穹宇，每個人都活在言不由衷的情境下，日復一日的陰謀著，男人們陰謀著那把放在乾清宮中的騰龍金椅背後的偉岸戰場，女人們陰謀著那姐妹相稱的嬌顏背後的春殘花凋，這偌大的紫禁城，像一座水晶花園般富麗堂皇，但卻更像是人世間最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場鬧劇，曲還沒散，到已有人終……
那麼有一日，我的退場，又該是以怎樣凌亂的姿勢呢？
胤祥瞧著我看呆了遠處，便牽起我的手，摩挲著我的掌心，對我道，“既是過去了，就不必想了……凡事，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結果的……”
我望著胤祥淺褐色的眼眸裡泛著的溫暖的笑意，彷彿留住了已漸漸離去的夏天迷離人心的美景，熠熠照著我的心房，隨即嫣然一笑，胤祥他，終究是懂我的……他已敏感到瞧得出我想到了什麼，擔憂了什麼……我一偏頭，又瞧見了同樣用明亮如星辰般烏黑的雙目，彷彿幽溺著蒼茫大地披靡了萬年的驚歎堅韌，亦深情的望著我，我心底彷彿落花無聲般，沉沉的飄落一絲煙雲，終究亦對他粲然一笑。
回宮剛坐停了不到半刻，便有乾清宮的小太監，宣我覲見康熙。比起之前一次的滿腹狐疑，這次我倒是安之若素，必然是問我有關十阿哥府上的事情。
所以整頓儀容，便快步趕到乾清宮。苡蕘並不在，我走進去的時候，康熙獨自一人，身著明黃色的團龍紋樣的金絲龍袍，端坐在案頭，伏筆急書，龍涎香的氣味仍舊若有若無的傳來，我屈膝請安時，似乎能聽得到自己的聲音在這空蕩屋子的跌跌撞撞的迴響，這裡真的太靜了……喜歡安靜的人，一定是個寂寞的人，而我面前的這個，可能是全天下，最寂寞的人。
他並不抬頭瞧我，只叫我起身，旋即開口問道，“從老十那兒回來了？”
我輕輕應是，旋即疑惑，今早胤祥胤禎帶我出門，本就是臨時起意，康熙他好快的消息。他頓頓，又對我道，“事情解決了？”
我開口答道，“雖已找出下藥之人，只是事情終究還有不妥，可惜無跡可尋了……”
康熙頓了頓筆，抬頭瞥了我一眼，道，“什麼事情不妥？”
我緩緩地答道，“李氏所用之計，縝密無雙，幾近圓滿，可見設計之人，必是個思慮周詳，心智敏慧的人，而我剛才所見李氏似還不足智慧到這步田地。”
康熙瞧著我，兩目泛著晶亮的光輝，他對我道，“何以見得？”
我恭敬答道，“其一，我若能成為十阿哥府上之客，必不會是宮裡的普通婢女，她不該嫁禍於我，可是她並沒想到這一層，可見她巧慧是有，智慧卻差；其二，她堅持著我沒有證據奈何不了她，而我不過是嚇唬她塌下已藏有大黃，李氏便失了方寸，驚叫起來，可見她心思是有，計謀卻差……”我瞧一眼康熙，又繼續說道，“所以，事情不妥……”
我又抬眼，瞧見了康熙正滿目探究的打量著我，我知道他必然明白了我話中的意思，這事情幕後若有推手，那便只有可能是絡梵一個人，只有她，才能在這樣兩敗俱傷的博弈裡佔盡好處，只有她，才能妥當的安排李氏抓住那個稍縱即逝的時刻。
那麼她見我時和我親近，瞧見木槿湯圓時的驚奇，太后訓斥我時的眼淚，在馬車上信任的話語，便全都是假裝的騙局。
我彷彿又能瞧見絡梵一身丁香淡紫色的宮裝立在我面前與十阿哥調笑時的場景，心中靜悄悄的。
我委實不願將人心想的如此詭譎難測，可是這細想而來的件件不妥，重複著提醒我穿越那一層層駭人迷霧，去瞧見人心那最赤裸的荒唐。
我亦知道，我的話能招來的禍端，足以致命，我將這個皇室最陰暗的一角撕扯在康熙的面前，他有足夠的理由讓我永遠消失。
可是我還是站在他面前靜靜的瞧著他，坦然的微笑著瞧著面前這個寂寞的王者，滿室陽光靜靜走過光潔的地板，從一格射向另一格，我們都沒有說話，除了翻騰著的龍涎香氣，這個宮殿裡沒有任何聲響。
報信的人，想必就是十福晉絡梵身邊的丫頭小餚，可是小餚為何要這麼做？她已經跟了府裡最大的主子，到底是什麼樣的籌碼能讓她替李氏辦事？
亦或是，這件事根本就是絡梵授意的，小餚不過是被推出去的棋子，好叫李氏和郭絡羅氏鬥得兩敗俱傷，獨絡梵落得了好處？
還有李氏所說的，郭絡羅氏心思頗深，竟一心要做嫡福晉，那麼絡梵她可知道已是步步都陷在別人的精巧算計中，該是用心提防？那我今天指證李氏這一件事，到底是做對了，還是也跌進了局裡，替他人做了衣裳？
我嘆一口氣，卻有從未有過的寒冷一陣一陣襲來，彷彿瞧見一幕幕不曾停歇血淋淋的屠戮在眼前交錯上演，卻不得不用那已經脆弱不堪的心臟一次次的承受著巨大的壓迫和喘息，終究被折騰的慘不忍睹。
這就是皇家，是血和淚鑄成的穹宇，每個人都活在言不由衷的情境下，日復一日的陰謀著，男人們陰謀著那把放在乾清宮中的騰龍金椅背後的偉岸戰場，女人們陰謀著那姐妹相稱的嬌顏背後的春殘花凋，這偌大的紫禁城，像一座水晶花園般富麗堂皇，但卻更像是人世間最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場鬧劇，曲還沒散，到已有人終……
那麼有一日，我的退場，又該是以怎樣凌亂的姿勢呢？
胤祥瞧著我看呆了遠處，便牽起我的手，摩挲著我的掌心，對我道，“既是過去了，就不必想了……凡事，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結果的……”
我望著胤祥淺褐色的眼眸裡泛著的溫暖的笑意，彷彿留住了已漸漸離去的夏天迷離人心的美景，熠熠照著我的心房，隨即嫣然一笑，胤祥他，終究是懂我的……他已敏感到瞧得出我想到了什麼，擔憂了什麼……我一偏頭，又瞧見了同樣用明亮如星辰般烏黑的雙目，彷彿幽溺著蒼茫大地披靡了萬年的驚歎堅韌，亦深情的望著我，我心底彷彿落花無聲般，沉沉的飄落一絲煙雲，終究亦對他粲然一笑。
回宮剛坐停了不到半刻，便有乾清宮的小太監，宣我覲見康熙。比起之前一次的滿腹狐疑，這次我倒是安之若素，必然是問我有關十阿哥府上的事情。
所以整頓儀容，便快步趕到乾清宮。苡蕘並不在，我走進去的時候，康熙獨自一人，身著明黃色的團龍紋樣的金絲龍袍，端坐在案頭，伏筆急書，龍涎香的氣味仍舊若有若無的傳來，我屈膝請安時，似乎能聽得到自己的聲音在這空蕩屋子的跌跌撞撞的迴響，這裡真的太靜了……喜歡安靜的人，一定是個寂寞的人，而我面前的這個，可能是全天下，最寂寞的人。
他並不抬頭瞧我，只叫我起身，旋即開口問道，“從老十那兒回來了？”
我輕輕應是，旋即疑惑，今早胤祥胤禎帶我出門，本就是臨時起意，康熙他好快的消息。他頓頓，又對我道，“事情解決了？”
我開口答道，“雖已找出下藥之人，只是事情終究還有不妥，可惜無跡可尋了……”
康熙頓了頓筆，抬頭瞥了我一眼，道，“什麼事情不妥？”
我緩緩地答道，“李氏所用之計，縝密無雙，幾近圓滿，可見設計之人，必是個思慮周詳，心智敏慧的人，而我剛才所見李氏似還不足智慧到這步田地。”
康熙瞧著我，兩目泛著晶亮的光輝，他對我道，“何以見得？”
我恭敬答道，“其一，我若能成為十阿哥府上之客，必不會是宮裡的普通婢女，她不該嫁禍於我，可是她並沒想到這一層，可見她巧慧是有，智慧卻差；其二，她堅持著我沒有證據奈何不了她，而我不過是嚇唬她塌下已藏有大黃，李氏便失了方寸，驚叫起來，可見她心思是有，計謀卻差……”我瞧一眼康熙，又繼續說道，“所以，事情不妥……”
我又抬眼，瞧見了康熙正滿目探究的打量著我，我知道他必然明白了我話中的意思，這事情幕後若有推手，那便只有可能是絡梵一個人，只有她，才能在這樣兩敗俱傷的博弈裡佔盡好處，只有她，才能妥當的安排李氏抓住那個稍縱即逝的時刻。
那麼她見我時和我親近，瞧見木槿湯圓時的驚奇，太后訓斥我時的眼淚，在馬車上信任的話語，便全都是假裝的騙局。
我彷彿又能瞧見絡梵一身丁香淡紫色的宮裝立在我面前與十阿哥調笑時的場景，心中靜悄悄的。
我委實不願將人心想的如此詭譎難測，可是這細想而來的件件不妥，重複著提醒我穿越那一層層駭人迷霧，去瞧見人心那最赤裸的荒唐。
我亦知道，我的話能招來的禍端，足以致命，我將這個皇室最陰暗的一角撕扯在康熙的面前，他有足夠的理由讓我永遠消失。
可是我還是站在他面前靜靜的瞧著他，坦然的微笑著瞧著面前這個寂寞的王者，滿室陽光靜靜走過光潔的地板，從一格射向另一格，我們都沒有說話，除了翻騰著的龍涎香氣，這個宮殿裡沒有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