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故人

 終於是熬到了夜幕降臨，紫禁城華燈初上，萬壽節的家宴也開始了。按理來說，家宴上有分位的嬪妃、老太妃、成年未成年的格格阿哥、還有親王的一大家子都會出席。康熙坐在正中央，皇太后坐在下首的左側，右側是一位身穿親王服的男子，面容溫和，便是裕親王福全。他旁邊坐著的恭親王常寧倒是格外魁梧，看著同福全、康熙並不似親兄弟。再往後便是兩位親王的王妃。身在妃位的後宮女眷都在第二排的席次上，阿哥們都被安排在第三排。苡蕘立在康熙旁邊，而我立在德妃娘娘旁邊，她回頭瞧了我一眼，溫柔的道，“難得帶你出來，你倒好，一整天跑的沒人影了。”

 我臉上一陣羞赧，細聲說道，“奴婢知錯了，下次定小心伺候娘娘。”

 德妃娘娘杏目瞧了我一眼，笑道，“嘴倒是甜，我瞧著樣子，萬歲爺八成會傳你到前邊去，莫要失了分寸，讓萬歲難堪。”

 我低頭道，“奴婢明白了。”

 家宴開始，康熙自顧自的同裕親王福全話起家常來，不多時又談起了五月去熱河行宮的事宜，不多時又談起了兒女婚事，倒是其樂融融的。

 我在第二排，離得遠，聽得也不甚分明。不一會兒只瞧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上前給康熙叩頭請安。我只瞧得見他的背影，穿一身黛藍色的貢緞長衫，瞧見也分外年輕，和胤祥年歲不相上下，該也是那位親王的公子才對。康熙在金閃閃的龍椅上喊一句“蓂杺……”，便將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這裡來，他龍顏大悅，笑道，“過來替朕給文殊保敬酒。”

 德妃娘娘忙遞給我一個眼神，我一步一步端正的走向康熙，他伸手指著我對旁邊的兩位親王道，“這丫頭是二十七年正月十五生的，是岫雲寺震寰法師帶大的俗家弟子。同文殊保是同一天生的，也算是段巧緣了。”

 我聽著康熙的話，淡淡走向苡蕘，接過她手中的黃釉粉彩萬壽無疆渣鬥，她遞給我一個鼓勵的眼神。我不以為然的笑笑，不過是敬酒，也這樣興師動眾的。我轉身，端著立放渣斗的紅漆梨木托盤，走向那位和我生於同月同日的文殊寶。我將托盤高舉，他原本微低的頭突然抬起來，接過渣鬥，便朝我輕聲說一句“多謝”。在他抬頭的一剎那，我便驚呆了。他是……是小玠，我的小玠。一瞬間淚水湧出，模糊了視線，我帶著哭腔的對他念著“小玠，小玠……”

 他眉毛微揚，驚奇的瞧著我小聲說道，“你為何哭出來，天子面前，失了分寸，要捱罵的。”

 我盯著他的面龐，那個反覆出現在我夢境中的十五歲少年的側臉，那個一成不變的懶洋洋夏日的陽光溫度和青草香，那個大段大段笑容與溫暖堆砌起的日子，又鋪天蓋地的出現在我眼前。我破涕為笑，呆呆的望著他道，“小玠，這些年未見，你過得可好？”

 他一瞬間愣在那裡，凝視著我梨花帶雨的容顏，而我亦凝視著他，那張我日日夜夜思念的臉。康熙的聲音將我拉回來，只聽他笑道，“朕瞧兒女們都這樣大了，心裡很是欣慰。文殊保今年也十四了，該賜婚了。”康熙回過頭望一眼皇太后，皇太后朝康熙點點頭，便聽到康熙的聲音道，“傳朕旨意，侍郎陶岱之女瓜尓佳氏，賜婚恭親王常寧第六子文殊保為嫡福晉，四十二年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