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履霜 作品

第 256 章 Chapter.11

  他波瀾不驚地說出了最後的這句話,正在開車西格瑪都驚詫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世事如此。”我卻是輕輕地笑了,毫不意外這個由我一手早就的結果,“狡兔死、走狗烹……這就是所謂的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啊。”

  太過強大、太過張揚,樹大招風,或早或晚,獵犬也只不過是下一個偵探社而已。

  我只是提早點燃了那一根引線。

  只要獵犬被毀了,社長順利地談判下了港口黑手黨和組合,特務科也早已暗中倒向了偵探社,天人五衰分崩離析,在日本的地界上,陀思妥耶夫斯基又還有幾顆棋子可以動用呢?

  我不夠聰明,布不下那些步步為營、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複雜陷阱,但我也能一隻一隻地咬死眼前的獵物,決不留下一隻漏網之魚。

  從末廣鐵腸開始。

  到福地櫻痴結束,

  “隊長為什麼要這麼做?”末廣鐵腸注視著我,即使已經知曉了一切的真相,他的眼中也不見對福地櫻痴的怨恨或是憤怒,他只是注視著我,試圖從我身上尋求一個答案。

  “他不是說了嗎,在博斯瓦里安號上的時候。”我輕描淡寫地回答他,“為了結束這一切,摧毀國家,結束所有的戰爭與不幸。”

  “只是為了這些嗎?”末廣鐵腸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只是為了這些,他就要捨棄一切嗎?”

  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我聳了聳肩。

  “誰知道呢?”

  或許是我的態度太過無所謂,末廣鐵腸微微一怔。

  我有些意外他竟然會有這樣的反應,略一思索,就想到了那段博斯瓦里安號上“嚴重毀損的影像”。

  “你該不會以為,我很在意他在博斯瓦里安號上說的話吧?”

  “我見到了完整的視頻,從你和隊長對峙的開始直到戰鬥結束。”末廣鐵腸的回答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但我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在船上的時候,可是十分“大義凜然”地怒斥了福地櫻痴一頓。

  “那要讓你失望了。”我覺得有些諷刺,“我對你們隊長說的那些話,全都只是隨便胡扯的而已。”

  “我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做出那些事,說出那些話也只是因為那些話能夠用來駁斥他。天底下的道理來回也不過就是那些,如果他是為了天下大義,那麼我就和他談一人之心;如果他是為了一己之私,那麼我就和他談天下大義。”

  “所謂的「正確」,不過就是看誰更加舌若燦花而已。”

  “我和偵探社是不一樣的。”我對末廣鐵腸說到,“偵探社是為了「正義」,但是我不是。”

  “草原上相互廝殺的野獸,你會在意他們哪一方是‘正義’的嗎?在我的眼中,人類和野獸也沒有什麼不同,我只需要考慮自己該幫哪一邊、或是站在邊上旁觀就行了。”

  “……所以在那個時候,”末廣鐵腸的眼中有眸光微亮,他彷彿在一瞬間想明白了什麼,“你說你不是善人。”

  我摘下了臉上的口罩,在他微動的眼神中,露出了滿是傷痕的臉,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回答正確。”

  “那麼,在這麼多的廢話之後,可以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嗎?”

  我舉起了手裡的倫敦地圖,在他的視線裡輕輕一抖。

  “最後的二十秒,回答,亦或是讓我把你從車上踹下去。我要抓緊帶著我家的孩子跑路了。”

  包圍在鐘塔附近的警車應該是在末廣鐵腸上車前就被他用刀全部損毀了,然而從其他警局派來的警車也已離這條街不遠,警笛聲清晰地迴盪在了雨夜之中。

  離我們離開鐘塔才剛剛過去了不到五分鐘,但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想必要不了多久警方就會追上我們。

  這輛車已經不能要了,最多再過兩條街就必須棄車換交通工具。全倫敦的警察都已經盯上了我們,如何擺脫追捕又是一樁麻煩事。

  “我和江戶川亂步達成了協議。”

  末廣鐵腸握住了倚放在車門邊的白色軍刀,肅然的嗓音堅如磐石。

  “偵探社救「獵犬」。”

  “我救你。”

  我一時愣住,還沒來得及細想“你他媽說你和誰做的交易”、以及“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救個屁我”,只聽見泰晤士河的方向忽然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轟鳴。

  宛若河道坍塌、泥石流沖垮河堤般的巨響,震耳欲聾,大地似乎都因此而震動了幾秒,沿街的一排路燈連續閃爍了幾下,忽的齊齊暗了下去,連周邊街道上的店鋪也全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雨淅淅瀝瀝地落下,整個世界好像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車燈隱約照亮了前方的一小段馬路。夜盲症讓我在這漆黑的夜色中失去了視力,連前座上西格瑪的輪廓都看不太清楚。

  雜亂的電波音響起,西格瑪打開了車載收音機,在嘗試換了幾個頻道後,收音機中終於傳來了人聲。www.33qxs.m

  “……天啊!我的上帝!發生了什麼!倫敦橋——不、不只是倫敦橋!泰晤士河畔的倫敦眼和倫敦橋發生了爆|炸!兩座相距不足三公里的巨型建築在今夜同時被炸燬了!鐘塔的大火截至目前也還沒能熄滅,這是來自於恐怖|||分子的襲擊嗎??……”

  播音員聲嘶力竭地喊叫著,情緒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西格瑪關掉了收音機,即使是在黑暗之中,我也能感覺得到他繃緊的神經。

  “我們……接下來去哪?”他問到。

  熟悉的妖力伴隨呼嘯的風雨漫延,鋪天蓋地席捲過每一條街巷,彷彿要籠罩整座倫敦,沉重如黑雲壓城,僅僅只是存在就足以讓我脊背生寒,冷汗涔涔。

  我也想知道自己該往哪逃。

  一條街外的警笛聲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