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餘壽十七
李靖瞧了瞧剛呈上來的據說是御膳房新制的葫蘆雞很感興趣,起身直接撕扯了一塊送入口中嚐了嚐味道,一邊笑罵道:
“怎地,嫌師傅將來可能成你領軍掣肘?”
不過話剛說完便聽到了吸鼻子的聲音,回頭便看到裴行儉垂著腦袋,一滴水從其鼻尖上落下,在地板上洇出一塊痕跡。
李靖敢雨中行軍強攻險要,也能雪夜強襲取敵帥帳,亦可冒著瘴癧一夜不睡追亡逐北。
但眼前這般景象是他從未面對過的,堂堂軍神一時間竟有些手忙腳亂,口中的葫蘆雞也顧不得燙趕忙嚥下,然後掏出手絹嘗試補救:
“誒守約,師父不過與你逗樂……旁人年至六十想求十年餘壽亦不得呢……你看那陛下……錯了錯了,哎呀…”
“何至於泣?”
從李靖手中接過那依然還有著血味的手絹,裴行儉將臉上淚痕大概擦了擦,然後低聲道:
“母腹亡父兄,三十別師父,心何忍也?”
於是李靖便也默然。
裴行儉乃是那裴仁基的遺腹子並不是什麼秘密。
遺腹子,不思其父無貌於心,不夢見像無形於目,生父幾近於無。
青海道吐谷渾之役,念在陛下擢其太速且年歲頗幼,恐戰場有所不測故而多有照拂。
如今看來兩人之相處,雖為師,然近父。
於是李靖也只能收起此前的逗樂心態,認真道:
“十七載之壽乃是原先知曉,如今京都有孫藥王,且師父我如今注重養身,或不僅十七載也。”
這個說法總算才讓裴行儉止住悲意,李靖又給他介紹了兩道吃食,才終於將其注意力轉到了面前的宴會上。
一頓風捲殘雲之後,裴行儉拍了拍小肚子一臉滿足:
涼州可吃不到這般食物!
肚子吃飽,心情美好,於是大膽的念頭便又重新佔了上風。
小心瞧了兩眼那還被勳貴奉承的陛下,裴行儉小心問道:
“師傅,甘露殿你說還有餘壽十七載時,為何我見陛下好似頗為不喜?”
兩人此刻身邊並無其他文武勳貴,或是吃的高興了點,或是多飲了三五盞酒的緣故,李靖也失了兩分矜持,低頭嘿嘿笑道:
“或是因為……陛下想到了他亦餘壽十七載吧。”
裴行儉頓時想要給自己一巴掌!
好端端的沒事兒問這個幹嘛?
他倒是一點都沒懷疑這個說法的真實性,畢竟這可是師父,既沒必要也不可能騙自己。
雖然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從連戰連捷之態,地圖精準之勢,恐怕陛下和師父真有不少不便言說之事?
而對師父的隨口一問,直至
畢竟這東西就算知道了也一點用都沒,憑空擔驚受怕,而且根據師父所說如已作不得準。
但若是自己一個沒管住嘴傳到了陛下耳朵裡……裴行儉覺得老裴家怕不是要在他這一代無了。
就這般神色恍惚之間門檻差點沒踩好頓了一個趔趄,關鍵時刻一個臂膀扶住了他。
拍了拍胸口裴行儉舒了一口氣,然後一扭頭想要道謝便看到了一張不算陌生的臉,登時便不由自主道:
“我可沒說陛下……”
比腦袋更快的是裴行儉的手,精準捏住了嘴唇之後對著眼前的李承乾尷尬笑了一下。
李承乾不以為意,笑道:
“看來守約昨日慶祝頗為盡興。”
裴行儉揉了揉臉順坡下驢道:
“借代國公之勝於陛
李承乾瞭然,於是乾脆指了指身旁的連廊道:
“寡人聽聞守約以十三之歲齒,赴青海為國戰,恨不能同往也。”
“今既相見,不若與寡人述說一二?”
裴行儉對弘文館很是熟悉,知道那邊有個小花園,平時這裡的王孫子弟學習累了多會過去遊玩嬉戲以放鬆。
太子殿下名義上也屬弘文館的學生,故而不定時會過來,彼時裴行儉因能寫得一手還不錯的書法,在弘文館頗有名氣,故而與太子雖說不上熟悉,但也絕不算陌生。
太子相請自無不可,裴行儉點點頭與李承乾相伴著說此前之戰。
先是說了自己如何不耐涼州寒冷的窘態,又說涼州飯食難以下嚥,青海之景,雜胡之狡詐,唐軍之強盛各自選了一些說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