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冬 作品

第 144 章 不願獻祭




    他們硬生生看著失去劍的祁念一和滿身殺氣的玉華清對峙。



    在凌厲的劍鋒即將斬斷祁念一的頭顱時,她搭在腰間的芥子囊上的手,不知從中取出了一個細長的物件。



    她的靈力瞬息將其盈滿,她揮舞著那根細長的東西,彷彿手中重新握起了絕世神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了玉華清的胸腹。



    這一劍直接貫穿了玉華清的紫府氣海,甚至將紫府中的元嬰一併攪碎,讓他再無半點復生的希望。



    玉華清的劍鋒停在了她的鼻尖之前,再也無法更進一步。



    轉變來的太快,沒人看清她拿出了什麼。



    只是在這凜冬寒冰之中,隱約嗅到了一絲清淡的桃花香。



    玉華清怒目圓睜,一身靈壓在這一劍之下悉數散開,再無大乘境修士的威勢。



    “怎麼…可能,你明明…已經、已經用不了劍了。”



    玉華清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心口的洞穿傷。



    將玉華清貫穿的東西,從他背後露出半截尖頭,上面露出一朵微微顫著、半開半合的血色花。



    祁念一對上那雙充血的眼眸,輕聲道:“是你提醒我的。”



    她聲音低沉婉轉,仿若低吟:“是你提醒我,失去了手中劍之後,我還剩什麼。”



    她眼眸微抬,被碎髮遮掩的金瞳中閃爍著璀璨的光:“我的劍,不會因為我拿著的是什麼而有所改變。”



    她喜歡收集各種絕世靈劍不假,這並不代表,這些劍是她唯一的倚仗。



    她走到如今,倚仗的唯有這顆無所畏懼的劍心。



    祁念一漠然抽出她利刃,這時人們才發現,她手中所持能夠殺死一位大乘境的“劍”,竟然是一根光禿禿的樹枝。



    這根樹枝上只有一朵並未開放的花苞,沾染上玉華清的血之後,彷彿樹枝上綴著一顆鮮紅的心臟。



    原來,真有人僅憑一根樹枝就能用出這樣驚人的劍。



    玉華清肉.身開始一寸寸消亡。



    “獻祭…獻祭。到頭來,一切謀劃,皆歸虛無,終究是為別人做嫁衣。”



    祁念一看著玉華清的肉身化作灰徹底散落,肉.身消失後,只留下一具潔淨晶瑩的骨骼。



    那是當年他從隱星身上生生剜下來的,如今他身死時,也只留下了這具不屬於他的骨骼。



    玉笙寒從空中墜落,被飛撲上去的玉重錦接住了。



    玉重錦灰頭土臉,滿身是血,緊緊攥著哥哥的衣服,全身都在顫抖。



    他沒有抬頭看祁念一,祁念一看著手中已經分辨不出真正樣子的桃枝,也移開了眼神。



    她曾折枝為劍,卻在這滿目寒冰的深淵之上,找不到任何半截枯枝。



    唯有芥子囊中這一枝。



    晶瑩的骨架落在祁念一的手上,泛著溫熱,沉甸甸的。



    她捧著這具骨頭,落在了冰面上,從臉上到衣服上都是一片鮮紅,就連白色的髮絲都被血色浸透。



    宛如修羅。



    一旁有人試探著問道:“祁劍主,現在可要將這具骨頭,送往深淵鎮壓?”



    這人算是膽大的,更多的人見到祁念一現在的樣子,都不敢出聲。



    祁念一薄唇微抿,站在封凍住深淵的冰面之上,回望了一眼同樣被冰封的葉熹微。



    她最急需的時間,竟然以這種方式被爭取到了。



    就是代價太大了些。



    沒有人敢催促祁念一,也不知過了多久,祁念一才闔眸,啞聲道:“不獻祭。”



    人們還來不及驚訝,祁念一身上就泛起溫暖的白色光芒,和那具骨骼靠近。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能夠獻祭的骨骼化作一道白光,融入了祁念一體內。



    人們先是怔愣,而後茫然嘶啞道:“她說什麼?”



    祁念一沙啞著聲音,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不獻祭,誰也不獻祭。”



    她不願獻祭,是因為從來就不認同這樣的做法。



    若這人換成玉華清,又或是換成任何旁人,她就接受了。



    那她之前所有的堅持,又是為了什麼?



    “獻祭來獻祭去,最後都是在給深淵輸送養分。”祁念一低聲道,“我們一直在向深淵讓步,終究有退無可退的一天。”



    神機之中,裴泓突然衝上前來,高聲質問道:“為什麼!他都已經死了,這只是一具沒有生命的骨骼而已,為什麼不願送去深淵獻祭!”



    他痛訴道:“至少這樣,我們還有二十年的時間!”



    “神機已經在深淵耗了太久,死了太多人。”裴泓深深道,“我們等不起了。”



    祁念一睫羽輕顫,漠然地和他對視,而後啟唇,輕聲道:“平靜二十年,又如何呢?”



    “在二十年後,再送一個人進去,直到身負白澤血脈的人徹底消亡,再也無人可獻祭的時候呢?我們要怎麼辦,這個大陸要怎麼辦?”



    祁念一反問道:“到時候,只能等死。”



    裴泓雙目赤紅,一時無言,艱澀道:“那……也是多年之後的事情了,獻祭了,我們至少能擁有現在。”



    祁念一輕輕搖頭:“我最急缺的時間,天尊給我了,大乘境修士自毀式地引動天地之力將深淵冰封,最晚也能堅持到我回來。”



    晏懷風意識到不對,沉聲道:“什麼你回來,你要去哪裡?”



    祁念一體內充斥著白澤的力量,在和她本身的神智相沖。



    她努力剋制著不被白澤的意識牽著走,保持著自己的清醒,低聲道:“這是我找到的,唯一一個雙贏的辦法。”



    集齊所有的遺骸,復活白澤。



    “屆時,就不僅僅是鎮壓,深淵會被徹底解決。”



    “人們再也不用擔心有一天,深淵會擴張,會吞沒大陸。不用擔心靠近深淵會被魑魅魍魎吞食,不用在見龍門後就必須在神機戰鬥到死……所有人都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道。”



    祁念一沉重地抬起眼眸,眼底的金色比黃昏時刻的陽光要耀眼得多。



    “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相比起堅定的眼神,她的聲音則滿是疲憊。



    “你最後一塊遺骸,在何處?”



    祁念一在心裡,問那個被她從雲中城帶出來的意識。



    白澤的聲音在她心中響起,似是喟嘆。



    “妖域。”



    得到了答案,祁念一緩緩點頭。



    她的腦海之中,白澤的意識靜默良久,最後嘆息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類。”



    “或許我永遠都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



    祁念一輕聲道:“神明,不必理解人類的感情。”



    人類自己明白就好。



    玉華清身死之後,秘法失效,人們重新和自己的本命靈兵聯繫上,功法也可以正常運轉了。



    祁念一收回染血的桃枝,重新喚出非白,只覺一陣脫力,全身的劇痛湧了上來。



    她向後倒去,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溫暖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