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心臟

    “這個可憐蟲甚至沒有辦法從縫隙裡溜走。”

    “瞧瞧他的牙,恐怕只能啃動那些軟綿綿的面麩。”

    “我們吃了他吧,這種脆弱的東西只配成為食物……”

    和歷史上大多數的蛇佬腔不同,海爾波和蛇的第一次交流並不能算得上愉快,以至於當他的主人在酗酒宿醉後終於想起剛買回的奴隸時,打開箱子,看到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海爾波的嘴角和胸口灑滿了蛇的冷血,他握著一條被咬去了頭、仍在手中蠕動掙扎的蛇吮吸著它的血肉,用他只能咬動面麩的脆弱牙齒撕咬著它堅硬的鱗片,那些被奴隸商人錯裝在桶中的蛇四散而逃,它們甚至顧不上在本能的驅使下去襲擊打開木桶的人,因為身後有需要逃離的可怕東西。

    他的主人也終於明白自己撿到了寶,海爾波也自此開始了他走穴表演的日子,他以自己的蛇佬腔為榮,也憎恨著這種怪物才有的能力,所以他才創造出一種酷似蛇,卻比蛇更加強大,更加恐怖,和蛇完全不同的生物作為自己統御一切的代言——蛤蟆從公雞蛋中孵出的頂級毒物,蛇怪。

    在他命令毒蛇咬斷主人的喉嚨後藏在皮提亞父親的漁船上出海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將會代表著一種頂天立地、目空一切的力量,這種力量將給他想要的一切,而之後數年苦心孤詣對魔法的研究也給予了他應從命運中得到的饋贈。

    但此刻他的一切都已經不復存在,海爾波的權力、財富、收穫的忠誠,等等等等的一切都仰仗著他橫掃一切的力量,一路走來被虐殺的一個個試圖挑戰他的人也都成為了他強權的墊腳石,作為通向西西里島頂端神廟的階梯跪服在他的腳下,所以他畏懼著每個可能威脅到自己的人,也熱衷於剿滅他們,但當有人能夠打敗他時,忠誠存在的根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傢伙……那個傢伙……”

    海爾波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那個在照面的瞬間就擊敗自己的男人,他能夠感受到那人掌握的力量和自己類似,卻比自己強出了太多,美夢破碎的殘片落在他的心頭,定睛一看,那哪裡是什麼強權霸業的美夢,而是一個卑賤奴隸的妄想。

    “他把火留在那裡以後就離開了,似乎並不能在那兒待太久的時間,”湯姆看了眼地上碎成幾塊的水晶球,說道,“我嘗試占卜他的來歷,但命運並不允許我窺探他,在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後,我才知道,他無法在現實中存在太久,也許他真的就是傳說中的赫爾墨斯。”

    “真的是赫爾墨斯嗎?”海爾波閉上眼睛,沉吟道,“這就是真正的神嗎?”

    “世界上並沒有神,大人,您知道的,他們不過是愚昧的人塑造的雕塑,您才是第一個能夠觸碰神座的人,”湯姆已經換了一鍋新湯,這鍋藥的味道比上一鍋還難聞,“那應該是一個代價巨大,但效果強力的魔法,這也是那個自稱赫爾墨斯的人敢於挑戰您的依仗。”

    “那可真強。”

    “但您並沒有在這個魔法下失敗,大人,他的代價同樣悽慘,”聽著湯姆的安慰,海爾波想起了和他交戰的納爾遜同樣慘烈的代價,輕輕地點了點頭,看到海爾波表達出的認可,湯姆繼續說道,“同樣的魔法不會第二次生效,我相信當您下一次遇到他時,他會敗北於您的手中,這是我在命運中看到的註定的結果,過程是曲折的,但勝利的果實是那樣的甘美。”

    “你還真的能看到命運啊……伊戈爾·卡卡洛夫。”

    海爾波冷哼一聲,他有些懷疑湯姆的真實目的,畢竟如果他真是一個先知,為什麼沒有預兆到自己悽慘落敗的一幕呢?可從另一方面看,湯姆提供的所有情報都是真實的,他成功製造了逃亡隊伍的分裂,成功預測到了納爾遜的路線,成功地讓海爾波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完成了堵截,也成功地預料到“三重偉大的赫爾墨斯”所付出的代價,他並沒有說自己會遭遇什麼。

    “你為什麼不棄暗投明呢?”

    “命運告訴我,伊戈爾·卡卡洛夫應該幫助您。”

    海爾波並沒有追問,他清楚這個十多年來第一個主動追隨自己的先知身上藏著不比他少的秘密,但正如湯姆所說,伊戈爾·卡卡洛夫是此刻唯一能夠向他伸出援手的人,他嘆息一聲,閉上眼睛,枕著散發著黴味的枕頭,回味著前一秒鐘的交鋒,感受著胸腔內傳來的魔咒的餘威,品味著讓他絕望的撕裂的痛苦,感嘆道:“真是強大啊……神的力量,想來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