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爆 作品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三位“預言家”

    在高塔頂上的房間中,納爾遜翹著腳靠在椅子上,椅子以一種危險的角度向後仰著,他一手端著重新斟滿的茶水,另一隻手摩挲著魔杖,在手腕的律動下,從茶杯中緩緩冒出的蒸汽連成線,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逐漸凝實的身影。

    一隻蜉蝣突然飛到了他的面前,他點了點頭,蜉蝣離開。

    “怎麼了?”

    皮提亞好奇地問道。

    “湯姆的預言實現了,”納爾遜皺起眉頭,顯然怒意未消,“要不是我一直在地下挖礦……”

    “發生什麼事了嗎?什麼預言?”

    “沒什麼,我們接著說我們的事情吧。”

    納爾遜聳聳肩,繼續剛剛的話題。

    “他的自負大多來自於他在魔法上的天分,來自於他利用自己遠超常人的力量輕易主宰生死,甚至主宰他人命運的偉力,對於芸芸眾生來說,能讓半島陷入黑暗的巫師和神又有什麼區別呢?”納爾遜仔細地調整著蒸汽凝結的細節,像是在認真地完成一座完美的雕塑,有時候動作又過於大了,讓對面的皮提亞都不由得擔憂他會不會因此仰翻倒地,但椅子和地面接觸的兩條細腿卻始終維持著脆弱又穩定的平衡,納爾遜揮動魔杖,為海爾波的畫像加上一雙蛇一般的眼睛,“這種力量是如此的龐大,大到他自己甚至都因此產生了畏懼,這個矇昧的時代對於任何人智出眾的人來說都是一處埋藏著寶藏的處女地,隨意地穿行在林中,就可以撿到金蘋果,如果這個聰敏之人又孜孜不倦,那便會成為探路者,開創者。”

    “這麼說起來他還是個……有突出貢獻的人?”

    皮提亞顯然不能接受納爾遜的這番推論,不管海爾波多麼強大,不管他給魔法奠基的功績多麼重要,但半島餓殍遍地、山林枯萎的景象可是歷歷在目,不會騙人的。

    “你知道你和他的區別是什麼嗎?皮提亞。”

    納爾遜忽然向前靠去,兩條椅子腿“哐”地一聲砸在了地上,讓目光有些迷離的皮提亞受驚地渾身一抖,她眨了眨眼睛,望向納爾遜,她不知道納爾遜問出這個問題究竟是想要知道什麼,兩個本就不同的人連相同點都很難找出來,又如何在森林一般望不到頭的區別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呢?

    皮提亞搖了搖頭,她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你們‘預言’的方式不同。”

    “預言?可他不會占卜,何來的預言的方式呢?”

    “你看到某個人要死,然後它發生了,”納爾遜將茶杯放回桌面,最後一縷蒸汽從杯中滲出,在兩人之間的畫像手中凝成了一根白色的魔杖,這根魔杖似乎有種畫龍點睛一般的魔力,明明它連面孔都是模糊的,但皮提亞卻彷彿看到了海爾波的目光,她不由得偏過頭,耳邊傳來納爾遜的聲音,“他想要某個人死,然後它也會發生,你們都是先看到了死亡,然後才是死亡的降臨,對於你而言,命運是百分之百會發生的,對於他而言,奪走別人生命的行為是百分之百都會成功的,你們一個篤信眼中的未來,一個篤信手中的力量,這是同一件事,卻存在著本質的區別。”

    皮提亞仔細聽著納爾遜的話,來自未來的人拋出的新奇角度是她從來沒有考慮過的。

    “你有看穿命運的能力,卻無法改變它,他有著肆意操縱他人命運的力量,卻看不清它,緊接著,他會懷疑自己操弄命運的選擇是否是命運的安排,於是他開始嘗試反抗命運,可這卻是無法驗證的,一個早已深陷漩渦的人又怎麼會知道他反抗命運的表象是否是命運在更深層次的捉弄呢?”

    皮提亞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所以他越是強大,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要追求力量,但他所掌握的力量又怎麼去和看不見摸不著的命運對抗呢?如果命運真的是一位神祇,那麼他至少可以走到祂面前質問祂,或者給祂一拳,但世界上怎麼會存在這種玩意兒呢?”納爾遜笑了笑,“所以他越是反抗,越是篤信,尤其是當你年少時向他透露的預言在他的面前一件件地變成現實,他就會發現,自己從降生之初便已經深陷命運的大網之中,他的掙扎反倒讓自己越陷越深,當他徹底被網羅束縛,連口鼻都不剩下呼吸的空隙時,被結在繭中的他,和當初那個被關在木桶裡、因為會和蛇對話而被抬著巡街展覽的奴隸少年又有什麼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