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604章 第三章
“但你那樣器重他,或許是我錯怪了他。”
他的朋友不言不語,靜靜地聽著琴音。
“討虜將軍聰慧,弱冠便有見策知變之能,江東世家已漸見信服。”
有女郎遠遠地牽著紙鳶跑過,似是聽見琴音,停下腳步,向這邊望過來。
“若眾人與我同心,或許能守住你的基業,待兵馬操練精熟,與劉備共逐天下,亦未可知。”
他說出這句話後,似乎又覺得有些荒謬,琴音轉了個彎,連他自己都被逗笑了。
“只是,我當如何勝過陸廉?”
女郎好奇地盯著他看,神情很是詫異。
——那也是一位容貌俊美,氣度不凡的郎君,看他樸素而精細的服飾,看一旁低頭吃草的駿馬,怎麼看都是一位頗有身份的人。
如果他是為哪一家的女郎而苦惱,她一定要告訴他實在不必這樣,因為誰看了這樣憂鬱的眉眼會不心動呢?
可他確實在為一位女郎而苦惱。
她有鐵石的心腸,不會被江東溫柔的春風所動搖,江東人竊竊私語說,當她睜開眼睛,率軍南下時,長江也不能阻攔她的腳步。
有人唱歌,有人應和。
溪流被攪得有些渾濁,片刻又復清澈。
她將酒盞放下,搖一搖酒壺時,有人將她手中的酒壺拿走了。
“還不曾醉嗎?”張遼問。
這種酒與她後世所熟悉的酒相差甚遠,與其說是酒,不如說是酒醪,度數很低,很難喝醉。
她想了想,很坦率地說,“可能有一點,但不多。”
“這樣的日子,若是隻顧飲酒,那該多無趣?”
陸懸魚有點發愣地看著他,“那該做什麼?”
這個問題好像將張遼難住了。
他心裡是有一個提議的,但就是說不出來,於是噎在那裡,不上不下了半天。
“尋五好友踏踏青也好,”他說,“你有一箇舊友,若能請來一敘也好。”
“我們倆分道揚鑣了。”她說。
張遼夾起一顆豆子塞嘴裡,“我與溫侯亦是如此,但我還是時時去尋他說話。”
“它不太會說話。”
張遼嘴裡的豆子咯咯蹦蹦地響。
“好吧,”她動搖了,“那我試試。”
他很欣慰地點點頭。
黑刃醒的很早,大概是在上巳節這天的夜裡。
有許多人白天沐浴,夜裡還要繼續宴飲,整個下邳城就非常地熱鬧,她大半夜的不睡覺,蹲在爐火旁拎著個鐵錘叮叮噹噹,居然也沒有人翻牆過來投訴她。
劍身在高溫與鍛打下重新被接合成一柄劍,她不是什麼專業鐵匠,活幹得很粗糙,曾經光滑如明鏡般的劍身上滿是瘢痕。
但它終究又變成一柄劍了。
她舉著這柄劍,對著月光上下左右地看,直到那些瘢痕像春月夜的冰雪一樣慢慢消弭。
它的措辭很謹慎。
她說,
這柄劍沉默了很久,久到她幾乎以為它又死了一回時,它終於再次在她的腦子裡響了起來,帶著一股子氣急敗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