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39 章

　總算把小北北哄好,林意囑咐他自己去洗臉刷牙，自己去收拾要拿到醫院去的東西。　浴室裡，林北北踩在小板凳上,對著鏡子露出八顆糯米白的小奶牙,用力小兔子牙刷左刷刷右刷刷,咕嚕咕嚕地漱掉泡沫，呲著嘴巴檢查有沒有刷乾淨。　他將小毛巾打溼,在臉上揉了好幾圈,將臉蛋擦的水潤乾淨，對著鏡子照了照,又用毛巾揉了揉腦袋，將支稜起來的一縷呆毛壓下去。　做完這一切，他又挖了一點寶寶面霜揉開，閉緊眼睛,小手啪啪啪地在臉上抹了好幾圈。　這下又是乾乾淨淨、香噴噴的崽崽啦。　將自己收拾乾淨之後，林北北拿過林意的大牙刷,認真地給爸爸擠好牙膏，才從小凳子上爬下來,樂顛顛地去找爸爸。　臥室裡,林意坐在床邊,不停地刷著手機,表情又是驚惶又是不安，　糖果禮盒事件成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以至於當他剛出來關上浴室門，聽到林意一臉狐疑地抬眼看著他，依然不知危險即將來臨，一臉呆萌地跑到爸爸身邊,甜甜地問，“爸爸~該刷牙啦~”　林意皺眉，輕聲細語地詢問，“北北，你是不是偷偷玩爸爸手機了？”　林北北:！！！　小崽崽轉身就跑，卻被林意眼疾手快地揪著衣領拎了回來，林北北無助地揮舞著胳膊，最後還是被林意拽到了懷裡。　林意輕聲問他，“是不是玩爸爸手機了？乖孩子不能撒謊哦。”　林北北委屈地噘著嘴，伸手想去捧住林意的臉獻上親親，林意卻在一起薅住他的兔子耳朵，“專心回答爸爸的問題。”　爸爸好像生氣了欸，雖然爸爸生氣起來也是溫溫柔柔的，但林北北還是心虛地低下腦袋，委屈地告狀，“壞叔叔。”　“壞叔叔就刪掉。”　他認真地凝視著林意，天真地問，“爸爸，寶貝做錯了嗎？”　林意眼神閃爍，滿是震驚。　壞人？小北北壓根不知道陸北辰的存在，為什麼卻一口咬定，他是壞人？　難道小北北已經發覺了什麼？以至於態度決絕地用刪掉好友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抗拒。　小北北不喜歡陸北辰——林意用大人的思維，果斷地得出這樣的結論。　而他的拖泥帶水優柔寡斷，就顯得尤為可笑。　只是被陸北辰稍微哄了哄而已，怎麼就暈頭轉向到了這種地步！　他絕不可能接納一個北北討厭的人。　林意心臟重重一沉，抬手用力揉搓著崽崽手感絕佳的滑嫩小臉蛋，試圖轉移崽崽的注意力，“爸爸的意思是，爸爸想進你房間都會徵求你同意的對不對，你想要玩爸爸的手機也要徵求我同意哦。”　林北北茫然地抿著嘴巴。　爸爸生氣，只是因為自己沒有徵求同意就偷看了手機，而不是偷偷刪掉那個壞叔叔嗎？　“先不說這個了，看看想穿哪件？”林意逃避著崽崽清亮天真的眼睛，拿出小鹿和小兔子的揹帶褲，認真地幫他挑選。　林北北怔怔地看著爸爸，雖然不太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但他就是知道，這一次，他好像真的做錯事情了。　可林意再也不肯提刪掉的怪蜀黍，一直到司機通知他們可以出發。　車上，穿著兔子揹帶褲的林北北坐在安全座椅裡，兩截白嫩的小腿懸空晃盪著，眼神卻偷偷地觀察著心不在焉的爸爸。　怎麼感覺爸爸好像很在意那個壞叔叔？　該不該告訴爸爸，其實他記住那個壞叔叔的了呢？　可直到車子抵達醫院，林意卻再也沒提起壞叔叔的事。　而醫院的大門成功將兩個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林意全部身心立刻全放在了北北的病情上，林北北的小心臟立刻就被恐怖的打針記憶控制。　幾乎所有小孩都很害怕醫院，林北北也不例外，雖然一路上爸爸都在安撫他別害怕，但嗆鼻的消毒水味和冷冰冰的器械還是讓他不安地躲在爸爸懷裡。　林意抱著崽崽，內心激動又忐忑地找到祭酒介紹的那位胡醫生，八十多歲的醫生不久前才被醫院返聘回來，和祭酒一樣精神矍鑠，看到林北北的時候，驚喜地說，“喲，真這麼可愛，我以為那老小子哄我呢。”　“叫小北北是吧，來讓爺爺看看。”　顯然祭酒老先生已經講過北北的情況，見小孩躲在爸爸懷裡不敢看他，胡醫生立刻拿出一顆糖，彎下腰來在林北北面前晃，“別害怕喲，爺爺給你糖吃，拿到就是你的。”　一聽有糖果，林北北嚥了咽口水，對糖果店的執著短暫地打敗了心底的害怕，他抬頭看向林意，見爸爸點頭默許之後，就伸出小手去抓那顆糖果。　他一伸手，胡醫生就把糖果嗖地拿到另一邊，林北北皺緊小眉頭，不明所以地繼續去抓，可每次胡醫生都會立刻把糖果拿開，換個方向繼續讓他去抓。　好像在和他玩打地鼠的遊戲一樣。　但連抓了六七次，見小北北氣呼呼地鼓起小臉，胡醫生才笑著將糖果塞進他無措的小手裡，點頭道，“反應力沒問題，眼神和動作都很靈活，一看就很聰明。”　他翻著林意帶來的病例複印件，“我說呢，看起來孩子恢復了不少啊。”　林意忙道，“是的，這次帶他來錄節目，遇到幾個挺好的孩子，被哥哥姐姐帶著玩，感覺狀況比之前改善了很多。”　胡醫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打開林意帶來的錄像看了幾遍，認真觀察著錄像裡小北北發病時的症狀，沉吟片刻道，“先去做個基礎檢查，查這幾項，最後做個腦波儀查一下大腦有沒有問題。”　“但我要提前告訴你，生理性的病症是不會因為環境的改變而產生這麼明顯的變化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林意心裡咯噔一下。　他抿著唇，謝過醫生之後，就急忙抱著北北去交錢做檢查。　在櫃檯排隊結賬的時候，林北北摟著他的脖子，小奶音打著顫，惴惴不安地哀求，“不要扎寶貝。”　“寶貝痛痛。”　懷裡的崽崽開始發抖，林意看著單子上三項驗血的項目，茫然地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寶貝吃糖，”林意將糖紙剝開，喂進北北逐漸開始扁著的嘴巴里，“別怕寶貝，抽完血爸爸帶你去吃好吃的，吃大雞腿好不好？”　小小圓圓的糖果嵌進腮邊的軟肉裡，眼裡已經開始冒淚花的崽崽鼓著臉蛋，哽咽著討價還價，“兩個，要兩個大雞腿……”　“好，寶貝勇敢點，檢查完身體我們吃兩個大雞腿。”林意溫柔地拍著崽崽繃緊的小身體，好不容易繳完費用，就開始忙忙碌碌地排隊做檢查。　小北北已經很好哄，也很堅強，每次只要他說，治好了病就會有小朋友喜歡，崽崽就會掛著淚包乖乖配合，　這一次，靠著糖果和大雞腿的誘惑下，前幾項檢查總算順順利利地完成，可到抽血的門室那裡，他們還沒靠近，就聽見一陣尖銳的啼哭。　小孩的情緒太容易傳染，第一個小孩一哭，悲傷恐懼的情緒瞬間瀰漫了整個門室。　哇哇大哭的聲音一傳十十傳百，林北北驚恐地睜圓了眼睛，緊緊抓著林意的衣服，苦苦哀求，“不要大雞腿了。”　“不要扎北北。”　“爸爸，寶貝痛痛。”　掛了一路的淚包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在臉頰上淌成了一條小河。　林意比崽崽還要手足無措，又是哄勸又是安撫，崽崽卻哭著不停咳嗽，用力指著方向讓他帶自己離開。　每個當了爸爸媽媽的人，最害怕的事就是帶崽崽上醫院，聽著寶貝的哭聲，林意的心比自己生病還要難受。　他無助抱著崽崽躲在樓道里，讓他暫時看不到長長的抽血隊伍。　可無論小北北怎麼抗拒怎麼鬧，他都不敢輕易放棄。　忽然，林意靈光一閃，“寶貝，想不想和小哥哥說說話？”　傷心欲絕的林北北哭聲遲疑地一收，“小哥哥？”　“對，爸爸這就找找小哥哥的聯繫方式啊，”林意抱著崽崽，用一隻手笨拙地翻看手機，他從主持人建立的嘉賓群裡找到沈纖纖，點了添加，憂心如焚地等著對方同意。　林北北抱著爸爸的手機，眼睛紅紅地盯著屏幕，沉默地掉著眼淚，眼神裡卻充滿期待，充滿期待的眼神，林意心裡一涼，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沈照現在應該在飛機上。　等不到對方回應的小崽崽眼淚越掉越兇，嗚嗚地小聲哭起來，林意心疼地慌了神，“我們不做這個檢查了寶貝，咱們去告訴醫生爺爺一聲，爸爸這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可話音剛落，叮地一聲，沈纖纖通過了好友申請，視頻緊接著就打了過來。　林意一臉詫異。　林北北委屈地點了接收，視頻一開，一張滿臉淚水的小臉蛋就滿滿地佔據了整個屏幕。　“沈照哥哥~”他哭著喊沈照的名字，小奶音哽咽著告狀，“北北痛痛，嗚嗚嗚。”　“為什麼痛啊？”沈照擠近屏幕，整個手機上只剩下一雙大的誇張的眼睛，“你們在醫院嗎？北北是不是要打針呀？”　林意在旁邊道，“對，要抽血。”　“北北別怕呀，哥哥在呢，”沈照轉著手機讓他看一望無際的白雲，“哥哥在天上飛呢！下次也帶你飛好不好？”　林北北抽泣著，糯糯地問，“哥哥會飛飛？”　“對，哥哥會飛，等我學會開飛機就帶你一起飛好不好？”隔著屏幕，沈照的聲音依然充滿奇妙的安全感，“我告訴你哦，哥哥打針從來都不哭的，姐你別笑！”　聽筒裡傳來沈纖纖忍得很辛苦的嗤笑，撒了彌天大謊的沈照斜過眼神，示意:不許笑，給他留點面子！　反正哭地天崩地裂還把醫生桌子砸了的肯定不是他！　“哥哥不哭？”林北北溼漉漉的眼睛充滿疑問，“哥哥不怕？”　“因為打了針身體才會好嘛，所以哥哥可勇敢了，北北也勇敢點嘛，看完病趕緊回京北，我讓我哥從國外帶了超級好吃的糖果，等著送給你呢！”　小北北掉著眼淚，沈照的話就特別多特別聒噪，又是吹牛又是許諾，從來不會安慰人的沈三少使勁渾身解數，甚至讓沈纖纖舉著手機，現場來了段連滾帶爬的街舞。　林北北眼裡的淚花還溼漉漉的，就忍不住嘴角上揚，哭著笑了起來。　“哥哥棒棒~”不管沈照跳成什麼樣，林北北都無差別地奉上甜甜的誇誇。　見小北北笑了，沈照才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站起來，溫聲詢問，“不害怕了吧？一會你抽血的時候可以不關視頻，這樣就是哥哥在陪你抽血咯。”　“嗯嘛！”帶著點哭腔的鼻音沙沙糯糯地，“謝謝哥哥~”　林北北嘬圓了嘴巴，嘟著嘴巴親向屏幕上沈照的臉，“mua，喜歡哥哥。”　鏡頭放大水潤的小嘴巴，彷彿真的將那個香香軟軟的親親送到他面前一樣，沈照摸著自己的臉，耳尖紅紅的，開心地嘿嘿笑了起來。　護士喊了聲林北北的名字，小崽崽用力擦了一下眼淚，這才放下手機，勇敢走向抽血室。　“寶貝真可愛，幾歲啦，叫什麼名字？”護士軟聲和小北北說話，冰冷的束縛帶勒緊崽崽又白又軟的胳膊，輕輕拍了拍，趁小北北一個不注意，細長的抽血針已經果決地扎進崽崽軟嫩細膩的皮膚。　針尖彷彿紮在自己心口一樣，鮮紅的血液倒流進軟管，林意屏住呼吸，疼地喘不上氣，卻還只能用力抓著又細又軟的小胳膊，生怕崽崽亂動會扎地更疼。　他長呼著氣，不停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　“寶貝太棒啦，一聲都沒有哭呢，大家看看這個勇敢的小弟弟，”護士溫聲和林北北身後一群紅著眼睛的小崽崽說，“看看這個弟弟多棒，大家也像弟弟這麼棒好不好？”　好幾個小腦袋都湊過來，好奇地看著扎針都不哭的林北北，窸窸窣窣地說，“他真勇敢！”　“我也不哭，真的，我比他還勇敢！”“那我比你和他都勇敢！”　崽崽們不服氣的互相較著勁，很快引領起一陣扎針不哭的潮流！　林北北眨著溼漉漉的眼睛，難為情地將小臉埋進爸爸懷裡。　等抽完了血出來，林北北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抱著手機看視頻裡的沈照，卻發現，沈照捂著嘴，哭地比他都兇！　“北北真勇敢！”沈照嗚嗚嗚地哭個不停，“林叔叔你一定要獎勵北北棒棒糖，嗚嗚嗚北北怎麼可以這麼勇敢。”　他只是看著都腳軟了，小棉花糖竟然還是自己用棉籤按著傷口走出來的！　嗚嗚嗚他的小棉花糖怎麼可以這麼棒。　林意手裡東西太多，只能讓林北北自己先在椅子上和沈照聊天，他低頭整理著手裡厚厚的檢查單，想看看還有哪些檢查沒做，可就在這時，一個男人舉著相機，忽然衝過來對著北北的臉一個勁地猛拍！　林意:！！　“你幹什麼！”林意急忙護住北北，可他手裡東西太多，沒顧及到手上的東西，那人狠狠撞了他一下，一把將他手裡的病歷單扯碎搶走一半，緊接著就跑進了人群。　糟了，那些病例單裡，有幾張是小北北在其他醫院確診自閉症的單子！　林意幾乎立刻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肯定是他參加綜藝的消息暴露出來之後，毫無底線的媒體竟然直接跟蹤到了醫院，拿北北的病爆料搶熱度！　林意臉色一白，急中生智地大聲喊，“搶劫！有小偷！”　他不怕丟臉，喊得尖銳又急切，醫院的保安聽到聲音很快追了過去，有不少熱心群眾也幫著堵人，手機摔在地上斷開視頻，北北害怕地要抱，“爸爸，爸爸，怕怕。”　“不怕，爸爸在呢。”林意溫聲哄著受驚的崽崽，倉促地去摸手機，可視野裡所有的一切全都變成模糊斑駁的色塊，林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的隱形眼鏡好像掉了。　失去視野的林意茫然地像走在滿地陷阱裡的小鹿，他倉促地抱緊北北，第一時間確定北北足夠安全，才睜著茫然而空洞的失焦雙眼，無助地跪下來摸索散了一地的單據。　失去了視野，失聰的一隻耳朵也像在湊熱鬧一樣，開始聽不到聲音，他好像掉進冰冷的海水裡，遠處的喧嚷和混亂隔著厚厚的水膜，變成一片嗡嗡地混鳴。　直到一陣沉靜的腳步聲，像刺破海水的一束陽光，攜裹著熟悉的氣息，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林意茫然地抬起眼。　陸北辰拿著一疊被撕成兩半的單據，俯身，單膝半跪在他面前，沉默地一張一張幫他把地上的單子撿起來。　身影覆下大片的陰影，將惶然的小北北和捂住的林意都籠罩起來，像暖融融的光，有驅散所有黑暗的力量。　“別怕，”陸北辰捏了捏林北北圓嘟嘟的臉蛋，低聲說，“叔叔在呢。”　他低頭看向整個呆住的林意，將吃了一半的棒棒糖餵給他，指腹蹭過朝思夜想的豐軟嘴唇，低笑著說，“別怕，前夫在呢。”　林意:…………　他幾乎是驚慌失措地撇開頭，神色慌亂，甚至身體整個失衡地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都在發著抖。　陸北辰輕笑一聲，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渾身抗拒的反應，單手抱著北北，一手挽著他的腰，毫不費力地將兩人從地上抱起來。　小北北睜著和林意同樣輪廓乖圓甜美的溼潤眼睛，憤怒地又踢又踹，小手用力掐著陸北辰的手，“壞蛋！放開爸爸！”　陸北辰抿著唇，索性一壞到底，恬不知恥地告了林北北一狀，“你兒子早上偷偷玩手機把我刪掉，我特意來找你問問知不知道這件事。”　“他欺負我，你要罩著我啊，老大。”　林北北皺著小臉:…………　壞蛋！大壞蛋！　你不要過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