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林意直接被跪懵了。　大腦空白了幾秒鐘，他才將沈照拉起來，哭笑不得地問，“你什麼時候給他吃糖了？”　沈照抹著眼淚，英俊的五官愧疚地皺在一起，一邊抽噎一邊掰著手指說，“早上吃飯的時候餵了一顆草莓軟糖，大巴上的時候北北太難受了，嗚嗚嗚我就餵了一顆薄荷糖。”　他無助地晃了一下工裝褲上的大口袋，發出林北北最愛的，糖果碰撞的聲音，難過地說，“這滿滿一兜，都是罪證。”　林北北哭地很傷心，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他伏在林意肩上，捲翹的睫毛沾染著細碎的淚光，糯米糰子似的臉頰上滿是溼漉漉的淚痕，連小鼻尖都泛著胭脂似的的紅。　可聽到糖果的聲音，哭聲忽然一收，他轉過頭來，被淚水浸潤地水色瀲灩的圓眼睛眨啊眨，小奶音軟綿綿的，帶著點鼻音，抽噎著咕噥，“一、一兜兜？”　一~~兜~~兜~~糖？　“還在惦記糖？”林意用紙巾將小崽崽收不住的口水擦掉，沉下臉，又是心疼又是責備地問，“牙疼不疼。”　林北北紅著眼睛，哽咽著，小聲說，“嗯。”　“爸爸知道你愛吃糖，但你還小，爸爸只能限制你吃糖的次數，不然牙齒全蛀了可怎麼辦？”林意動作溫柔地擦掉小崽崽滿臉的淚痕，他凝視著林北北閃爍著淚光的圓眼睛，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還敢不敢偷吃糖了？”　小崽崽淚眼婆娑，淺色的眼珠閃了閃，透過溼潤的睫毛對上爸爸的視線，顯得可憐又困惑。　他知道撒謊是不對的。　可是偷吃糖好像也是不對的。　心裡彷彿有兩個小人開始打架，黑衣服的小人說，只要搖搖腦袋，說不敢啦，就行了。　白色衣服的小人說，不行哦，乖孩子是不可以撒謊的，爸爸說過，真誠是最美好的品質。　痛苦的糾結下，林北北抿著薔薇色的唇，用心虛到幾乎消失的小氣音，真誠地說，“嗯。”　林意:？？？　他又氣又笑地捏了捏小北北軟乎乎的臉蛋，“嗯？就是以後還要偷吃糖的意思？”　林北北小嘴癟著，嘴角像只被大風吹彎的小竹子一樣，一點點地彎下去，用帶著哭腔的小奶音，再次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真誠地回答，“嗯。”　爸爸說過，好孩子是絕對不能撒謊的！　林北北只能選擇誠實。　林意:……………………………　連惹人生氣都這麼可愛的崽，他還能怎麼辦！　林意無奈地嘆了口氣，小北北趕忙伸出一隻嫩白的小手，用肉乎乎的拇指比劃著食指尖上的一小截，在林意微微變深的目光裡，他只能戀戀不捨地將肉嘟嘟的大拇指往上抬了抬，將那一小截縮短成更小的一小截，軟乎乎地保證，“一點點~~一點點~~~”　下次，他就只偷吃這麼一點點~~~~　林意被小崽崽萌地心臟發軟，什麼脾氣都發不出來了。　能不能偷吃一點點暫且不說，林意向主持人問，“我帶了藥箱，在大巴車上，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幫北北處理一下。”　主持人看了看時間，“十五分鐘行嗎。”　林意嗯了聲，抱起小北北，張超向店家借來一輛三輪車，載著林意和小北北往大巴方向騎去。　沈照急忙自告奮勇，“林叔叔我跟你去！”　他跑向林意，抓著三輪車擋板，一個飛身，驚險又帥氣地跳了上去，瀟灑地向心都快跳出來的沈纖纖擺了擺手。　因為動作太大，被封印在褲兜裡糖果發出甜美的簌簌聲，林北北窩在林意懷裡，水晶一樣的眼睛忽閃忽閃地，像只扒在籬笆外，眼巴巴惦記著葡萄的小狐狸。　大巴車上，小北北仰起頭，張大嘴巴，讓林意看他豁了的牙齒，林意打開比跟組醫生都齊全的藥箱，挑出兒童用的消炎止血噴劑噴在牙齒掉落的地方，撕開醫用棉花，讓小北北咬著。　他動作很嫻熟，手指劃過藥盒，就知道哪種藥是什麼功效。　沈照看著那一箱子藥，有點惶然，“這些藥都是北北的嗎？”　林意收拾箱子，怔了下，才說，“還有很多，北北抵抗力很差，從小到大都在生病，入口的東西一定要嚴格控制，可他又是隻小饞貓，所以，叔叔希望你以後也要注意他的食物，不能給他偷吃任何東西，好不好？”　他聲音很輕，照顧著六歲小朋友敏感的情緒，和林北北相似的圓潤眼廓氤著認真的笑意，溫柔地彷彿桃花瓣落在水中，漾開柔軟的漣漪。　被那樣的託付，莫名的酸脹感在胸口發酵、蔓延，沈照彷彿被奧特之父委以守護地球重任的迪迦奧特曼一樣，胸中烙下一個叫做“守護林北北”的神聖使命。　“林叔叔，”沈照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用力，漆黑眼瞳閃爍著非同尋常的認真，舉起雙手，從牙齒間堅定地咬出一句神聖的誓言，“從今往後，小北北，由我來守護。”　林意感動極了，他摸了摸沈照刺蝟一樣的腦袋，又將他一隻手掰下來放好，溫柔地說，“叔叔知道了，不過其實大家發誓一般只舉一隻手。”　沈照凝眉，“兩隻手，就是雙倍的誓言。”　林意抿著唇，“……行吧。”　小北北的牙齒很快止血，林意用酒精棉片將那顆掉下來的小奶牙擦乾淨，紗布包好，珍重地放在藥箱抽屜裡，才抱起悶悶不樂的小北北，坐上三輪車往古城趕去。　下午兩點，暑熱越發嚴重，林北北額頭浮出亮晶晶的汗珠，烏黑的發溼噠噠地黏在額頭上，本就蔫巴的精緻小臉顯得蒼白的厲害，他小聲叫著哥哥，張開胳膊，粘人地要哥哥抱抱。　沈照哪捨得拒絕，乾脆盤腿坐在三輪車裡，將小北北抱著，林意則一路舉著一塊遮擋車斗的篷布，給崽崽們擋住陽光。　林北北像只生病的小貓咪一樣，腦袋歪在沈照肩上，看起來可憐極了。　沈照心疼地滴血，小手拼命扇著，試圖以一己之力給小北北帶來一點清亮的風。　林意熱熱得不行，想著到了古鎮那條街上就好了，到處都是遮擋陽光的油紙傘和沁涼的樹蔭，崽崽們一定很舒服。　他帶點焦灼地看著前面的路，手裡的篷布斷斷續續地阻絕了視線。　篷布里，正耐心給小北北扇風的沈照忽然眉頭一鎖。　“不行，”他小小聲地，堅定地拒絕，“不行，說什麼都不行，除非林叔叔同意。”　小北北扭著軟乎乎的小身體，著急地晃著腦袋，兩隻小手合在一起，像饞兮兮的小貓咪討要小魚乾似的，可憐巴巴地拜呀拜。　“不行，”沈照冷酷極了，雖然他覺得自己此刻就是世界上最壞的大壞蛋，但為了大義，他還是將林北北妄圖偷拿糖果的小手攥住，冷漠至極，“不然我就找林叔叔告狀！”　林北北:？？？？　他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琥珀色的漂亮眼睛，潮溼的水汽就那麼一點一點地，慢鏡頭似的，浮上眼眸。　變了。　他委屈地想，哥哥再也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　林北北委屈地站起身來，一頭扎進林意懷裡，攥著小湯圓似的小拳頭，自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