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或躍在淵 作品

第五十四節·預演

  但現在,他知道了。

  從眼前這北歐人的拳腳中,從眼前這掄動的戰斧和拳刃中,他知道了。

  他注視著自己的頭顱在初見的第一瞬間便炸裂成碎末,他注視著自己的肢體斷折,血肉汽化,注視並感受著那在頃刻之間便撞擊到自己身上的千輪拳腳——感受著神經的過載,肌骨的熔斷。能量循環被以半實體的方式毆打出自己的體軀,然後被徒手撕成碎塊。

  死亡。

  他所容許的死亡環繞著他。

  在目光碰觸到那個名為李查德的男人時,他便下意識地讓自己的血鎧休眠,讓盛怒的奧妮克希亞短暫地停止咆哮。讓體內的戾炎靜謐,不因自動反擊而在頃刻間將對方燒蝕殆盡。因為他的內心是如此地被突如其來的衝動所佔據,他是如此地期望以近戰肉搏的方式和對方相互對抗。

  ——真像啊……這種力量,是了……另一個我的力量。假如這個世界,還存在另一個走上另一條不同道路的我的話,他所擁有的力量,必然就是這樣。

  ——是叫‘狂戰士’嗎?啊……以我的命名風格,我更喜歡‘破壞’,‘毀滅’這樣的描述詞。不過……有點區別也挺不錯的……哈!

  血魔化,展開。

  幽暗死河,全力釋放。

  鄭吒也不知道自己的死河中到底有多少條‘命’,或許三十萬?或許四十?不清楚,他也懶得一個一個地數出四十二萬七千九百五十六這個數。而在這條死河中,大多數的‘命’脆弱而廉價,源自半獸人的它們哪怕抵消對方一拳一腳也會磨損百條。然而除此以外,卻仍有不少強獸人,邪惡巨獸的‘命’,擁有可觀的質量。

  它們因他的意志而來,它們因他的意志而揮動千萬肢爪。巨獸的口和軍團的刀槍如林般傾瀉,簇擁著頭頂金冠的可怖血魔向著狂戰的勇士奮力撕咬。

  ——我喜歡這種戰鬥。

  ——是的,我很喜歡。

  鄭吒並不說話,他以前有過一段時間喜歡在戰鬥中閒聊扯淡飆垃圾話。但和姜玉的很多次戰鬥,讓他養成了越是專注的戰鬥越少廢話的習慣。

  因為語言是刀,它只在關鍵的時候才能夠起到最大功效。而如無必要或者並非擅長,那就不應當在不需要的時候廉價地使用它。

  對,不使用。

  他揮動血魔的巨爪,並非戾炎的黑炎縈繞其上。他的巨爪在擊中目標之前便連同他的脖頸一起被狂戰士的巨斧斬斷,然而這並不妨礙他用另一個身軀,自死河中朝著目標釋放出黑炎火炮。

  ‘轟隆——’火炮撞上地底石柱,洞窟頂端炸裂出大塊的石砂。這一擊的功效完全宣洩到了不必要的環境佈景上,而下一刻這具投擲火炮的身軀也被狂戰士的巨斧從當中劈開,一分為二。

  軀殼又損壞了一具,但命還有得是。比起姜玉那挨一發便會被削減上萬條‘命’的神權雷擊,眼前這男人所擁有的,單純的力量和速度,並不可怕。

  啊,沒錯。單純的力量和速度。

  ——我有一種預感,將力量和速度開發到極致,其威力會非常可怕。

  ——而我還有一種預感,我會在未來遇到一位這樣的敵人。而他遠比眼前這個北歐人更加強大。

  ——所以,讓我好好體會一下吧。

  ——這純粹的力量和速度啊……

  身體化作粉末,但新的軀殼已然抵達戰場。鄭吒檢視著自己的潛意識,他發現自己將眼前的這場戰鬥視作是一場預演,且這場預演非常值得自己思考。

  要怎樣對付一個力量和速度都非常強大的敵人?且前提是這個敵人的強大和自己處於同一水準,甚至還要比自己略強?

  答案是削弱他,詛咒他,抑制他,不給他機動騰挪的空間,不讓他全力爆發力量。勝利的方式手段本來就不止硬碰硬一種,而自己應當將戰局引導向自己所最為擅長的那個地方。

  死河沸騰著,千百掠食之獸撲出,指向為那不住為狂戰士提供法術援助的西方青年。這種程度當然不足以殺死對方,但卻足夠讓這位提供法術壓制的支援者,在短時間內自顧不暇。

  隨後——

  ‘喝啊——!!’惡魔大斧被掄動起來,哪怕B級的武器強度有限,卻也依舊能夠適用於當下的這個預演的戰場。它和狂戰士的雙面斧在因交戰而空闊的地底相撞,頃刻之間,便濺起萬層氣浪!

  吼叫聲並非源自鄭吒,而是源自於和他對抗的那股力量。實質的音波自狂戰士的咆哮中向外迸發,並在瞬息間化作了覆蓋狂戰士全身的蒼白氣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