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月錚臉上笑意稍斂,坐在床邊:“是大昭薄待你。跟我去元國不好嗎。”

    巫鬱年悶咳幾聲,陰冷低笑,“……我這段時間,做的最後悔的事,就是收了你給我的信。”

    他抬眸,“你為什麼在盟約書上加最後一條。”

    月錚看著他,半晌,“巫鬱年。”

    “為什麼要在合約上加最後一條……”巫鬱年眼眶微紅。

    為什麼非要讓他知道,他只是可以隨時被拋棄的存在,他以為的君子之交也是虛幻的海市蜃樓。

    月錚抿唇,避過這個問題,“你好好休息,我去將午膳端過來。”

    他微微擰眉,打算將巫鬱年帶回元國之後在和他慢慢解釋,昨晚其實並不是他的本意,大昭的皇帝比他想的還要昏庸。

    他推開房門,低頭就對上了程宿通紅的眼。

    程宿在這裡被押了這麼長時間,此時見他出來,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一下子掙開了暗衛的桎梏,狠狠一拳打在了月錚臉上!

    “月錚,你個畜生——!”

    月錚眸色暗暗,指腹抹去唇邊的血跡,抬手擋住了程宿的第二拳,“程將軍,你過線了。”

    程宿:“我說了,大昭是大昭,我是我!”

    他發了狠,一招一式都往死裡打,月錚也被逼出了火氣,他揮手叫暗衛退下,兩人來往間過了幾十招。

    “看來程將軍心悅國師,”月錚避過程宿的刀鋒,微笑道,“昨晚平白讓你聽了那麼久。”

    殺人誅心。

    程宿神色極冷,招式越發凌厲。

    男人之間勾心鬥角起來,有時候比後宮更甚,“他與我同住了將近一月,你未免太將自己當回事!”

    崢——!

    刀鋒直直被月錚雙指夾住,他雙眼微眯,寒聲道:“你說什麼?”

    “咳咳……都住手。”

    巫鬱年只穿了白色的寢衣,皮膚在陽光下白色幾乎透明,墨髮披了滿肩,襯的身形清瘦。

    他單手扶在門邊,悶咳不止,“別打了。”

    見兩人仍舊沒有鬆手的意思,巫鬱年走上前,蒼白的手指敲了敲刀背,對程宿道:“收回去。”

    程宿看著他修長頸間斑駁的吻痕,心裡密密匝匝的泛著疼,“……巫鬱年。”

    “收回去。”巫鬱年淡聲道。

    程宿咬牙,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刀收了回去,他默默解下身上的黑色連帽斗篷,披在了巫鬱年身上,輕輕繫好。

    “對不起。”是他來晚了。

    巫鬱年低咳一聲,忍過腦中的眩暈感,緩了緩,平靜的對月錚道:“多謝殿下昨晚解了我體內的藥,已經耽擱很長時間了,我該回去了。”

    月錚攥住他的手腕,“你……”

    “殿下,”巫鬱年勉強掙開,垂著眼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那盟約裡最後一條的實施,是在邊疆平定之後,現在你還不能強行將我留下。”

    “你放心,只要元國履行盟約書上的條例,我……也會履行。”

    巫鬱年說完,也不管他們是何反應,轉身就往外走。他似乎半點也不在乎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眼底空蕩蕩的,枯寂的宛如一座死井。

    景觀驛裡的暗衛欲攔,月錚無聲揮揮手,叫他們退下了。

    淺金色的眼睛注視著巫鬱年的背影,看著他和程宿慢慢走遠。

    巫鬱年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皇城各個派系的勢力盯著,昨晚的動靜,以及他被當成玩物送出去的消息,怕是都傳遍了吧……

    巫鬱年眯眼看著天上冷色的日光,緩步走下景觀驛的臺階,冷不丁暈了一瞬,被時時注意他的程宿一把扶住:“……先跟我回去。”

    巫鬱年許久沒有出聲,他彎著腰,身體在輕微的發抖,額角沁出的冷汗順著下頜滑下去。

    他摸出一塊乾淨的錦帕,指尖顫抖,咳血不止。

    程宿瞳孔一縮:“巫鬱年!”

    那血直接洇透了錦帕,滲落在巫鬱年的指縫間,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將本就嫣紅的唇色染的妖異。

    巫鬱年緩了許久,啞聲道:“……我沒事。”

    他甚至露出一抹笑,容顏不見半點蒼白,反而愈加豔麗。宛如最精緻的瓷器上永久雕刻的花紋。

    程宿現在的身份十分敏感,他一直擋著自己的臉,倒是不必擔心身份暴露。

    巫鬱年看了看四周,嘆道,他這般狼狽的從景觀驛出來的消息,怕是不出一刻鐘,該知道不該知道的,全都會知道了。

    他推開程宿的攙扶,笑了笑:“去你那裡,你的身份不久暴露了嗎。明日整軍出發邊疆,不宜多生事端。”

    巫鬱年安靜道:“送我回國師府吧,免得任野他們擔心。”

    他語氣並沒有很強硬,似乎去哪裡都無所謂,無端端漠然。

    程宿看著地上的血滴,和巫鬱年微笑的臉,只覺得心裡莫名發慌。他掌心冰涼,只好順著巫鬱年的意思,“好,我送你回去。”

    任野昨晚回國師府找忍春要解藥就一直沒出來,老皇帝似乎早就有所準備,國師府被牢牢的封鎖,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任野硬闖了無數次,被生生打成了重傷。

    直到巫鬱年回來,皇宮裡封鎖這裡的暗衛才悄然出去。

    趙公公也不知在國師府等了多久,見巫鬱年回來,目光在他脖頸露出的痕跡上頓了下,忙裝瞎笑著迎上去,“國師大人,雜家等您好長時間了。”

    任野和忍春就被壓在前廳,此時皆是滿臉隱忍的怒意,忍春含淚道:“大人……”

    巫鬱年被蒙著臉的程宿扶著,環視一週,悶咳道:“皇上這是何意。”

    趙公公拂塵一甩,壓低了嗓音:“大人,雜家也是沒辦法,您也知道皇上對您的心思……這不是生氣了嗎,您回來了,雜家這就走。”

    巫鬱年淡聲道:“是皇上怕我晚上偷跑回來,壞了大昭的盟約吧。”

    趙公公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低頭告了罪,帶著人馬不停蹄的走了。

    任野猛一被人鬆開,幾乎狼狽的趴在地上,滿身是傷,虛弱至極的跪在地上,不敢看巫鬱年一眼,他叩首道:“……大人,是屬下沒用。”

    巫鬱年疲憊的揮揮手,“沒事,忍春,扶他下去,好好療傷。”

    忍春上前一步:“大人,您……”

    “我不要緊,習慣了,”巫鬱年笑了笑,“休息一會就好。”

    空氣一瞬間有些靜默。

    習慣了。

    這三個字一時間也不知道在往誰身上戳刀。

    等人都走了,巫鬱年才抬眸道:“程宿,你不回去麼。”

    程宿說不清心中哪裡來的恐慌,下意識攥緊了巫鬱年的小臂。

    巫鬱年頓了頓:“疼。”

    程宿恍然一鬆,抿唇道:“……你好好休息,明天不來送軍也是一樣的。”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與烈羽軍的調兵符有些相似的玉墜,抬手掛在了巫鬱年脖頸上,低聲道:“幽雲騎的信物。”

    巫鬱年:“嗯,我知道了。”

    他垂眸摸了摸這塊玉墜,沾著程宿的體溫。

    程宿還是走了,他也沒有任何理由留下來,巫鬱年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扯下自己肩上的斗篷,不知在想什麼。

    ……

    國師在邊疆戰爭結束之後,會被送往元國的消息,飛快的傳遍了整個皇城,甚至連普通百姓也知曉了。

    “哎,聽說那妖怪國師要被送走了!真的假的?!”

    “嗐,不是已經被送到那元國太子床上了嗎,你們是不知道,聽說國師從元國太子床上下來的時候,腿都是軟的…嘿嘿嘿……”

    “皇上這件事真是英明,終於將這禍害送走了!”

    “國師高高在上這麼些年,欺壓忠臣,殘害百姓,蒼天有眼,這禍害不得好死!”

    “國師不是身體不好嗎,也不知道夠那元國太子玩多少時間……”

    整個皇城,上到達官顯貴,下至黎民百姓,幾乎處處都能聽見關於討論巫鬱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