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五十七章休要戀戰(為盟主是夢落呀加更!)

    屈舜華立在機關迦樓羅寬闊的背面,感受著山海境迎面撞來的風。



    神秘、瑰麗、古老,是此境特有的魅力。



    雲煙,碧海,浮山,一切都在極速的後退。



    她喜歡這種浪漫自由。



    想恨的,就去恨。該愛的,不保留。



    或長或短,都是一生。



    怎麼過,只問自己怎麼快活。



    天下所有的女性強者裡面,她最佩服祁笑。



    祁笑不笑,一笑必殺人。



    而天下無人不可殺。



    一生快意行事,從來不管旁人如何言說。



    生生在祁家的手裡,奪走了夏屍軍的統御權,鎮守決明島多年,威震近海。



    “從來沒有人能限制祁笑,祁笑只忠於自己。”



    她做不成祁笑。



    屈家太古老,太強大。



    但她也要有限度之內的最大自由。



    她喜歡左光殊,她就大大方方,為他建見我樓,半夜爬他的窗戶,路上鑽他的馬車,牽著他的手到處走,不怕天下任何人知道。



    左光烈死後,她尤其要如此,而不管屈家內部有什麼聲音。



    山海境是一個太讓她著迷的地方。



    現世的一切規則,好像在這裡都不再成立。



    而所有瑰麗的想象,竟都演化為真。



    “月禪師!”她在狂風中大喊:“如果可以,你願意永遠留在這裡嗎?”



    “我不願意。”月天奴冷靜地說道:“我的路不在這裡。”



    有點掃興,但這就是月天奴……屈舜華想到。



    在某個瞬間,暴耀的雷光出現了。



    那是一道接天連海的巨大雷光,綻放著刺目的光華,以極其恐怖的速度擴散——快到根本無法避開。



    天地茫茫,耳中轟鳴,如墜死域。



    屈舜華仍然張開雙臂,如在擁抱雷光。



    在這樣可怕的時刻,竟然什麼動作也沒有,把一切交給了隊友應對。



    這是何等樣的信任?



    而月禪師果然也未辜負這種信任。



    在這種極端的狀況之下,還是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好像根本不曾經歷屈舜華所經歷的耳目之殃。



    甚至於她是在雷鳴剛起的瞬間,就已經往前一步,把屈舜華擋在了身後。



    彼時電光在天穹拉扯,刺目的亮芒如刀口一般,好像把天穹分割成了許多塊。



    但真正的威脅還是擴張開來的雷電光幕,它橫掃一切,覆蓋天與海之間的所有。



    也不知那頭夔牛是發了什麼瘋,這幾乎是奔著滅絕此方海域而來!



    機關迦樓羅在高空猛然上拔,金色的雙翅迅速併攏攔在身前,如同層層疊疊的快刀,有著斬削雷電的決心。頭頂肉瘤一般的如意珠,金光大放。



    光明的力量在前方形成一個半面的金光圓弧盾。



    恰好擋住擴散至此的雷電光幕。



    呲啦!



    金光圓弧盾未能撐過一息,當場破碎,機關迦樓羅的金色雙翅,也在煎熬的掙扎聲裡,一片片碎落。



    在崩碎的陣紋之下,裸露出那非金非木的材質……



    毀滅即在眼前。



    而屈舜華也在此刻恢復了視覺和聽覺。



    看到了暴耀四方的電光,聽到轟如天鼓的雷鳴。



    但她仍然什麼也沒有做,只沉默地站在機關迦樓羅背上,沉默注視著近在眼前的雷電光幕。



    近了,近了……



    月禪師便在此刻,探出了一隻手。



    袍袖落下,她的手也是很標準的女人的手,只是有著黃銅的光澤。



    五指以穩定而高速的節奏在瘋狂敲擊著什麼。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她在與這片雷電溝通。



    緊接著……



    她的手繼續往前,直接按進了恐怖的雷電光幕中。



    滋滋。



    這隻手的整個手腕部分,瞬間消失在雷光裡!



    未見血肉,未見白骨。



    幾乎是完全地碎滅了。



    然而與此同時,那暴虐的雷光卻忽然平靜了許多,甚至於有一種溫順的感覺。雷光的暴耀之中,竟顯現一絲溫暖和聖潔。



    雷電光幕毫無停滯地往前。



    穿過了月禪師的小臂,緊接著肩膀、整個人……卻再未造成任何傷害。



    一直輕飄飄地穿過了巨大的機關迦樓羅。



    站在月禪師身後的屈舜華,甚至於只有極其細微的感受……那比微風拂面還要輕柔。



    而這接天連海的雷電光幕,在接觸她們的範圍之外,明明狂暴未歇,明明雷蛇亂舞,明明還鼓盪著毀滅的衝動。



    好像獨此一處範圍,被溫柔地馴化了。



    多麼令人驚歎!



    轟隆隆的雷鳴隨著雷電光幕一起迅速遠去。



    失去翅膀的機關迦樓羅懸浮在空中,顯得格外笨拙和悽慘。



    月禪師卻慢條斯理地從儲物匣中取出一隻手掌,非常平靜地按在了自己的斷手處。



    一陣細微的道元湧動後,她的左手挪開,右手卻是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還靈動地掐了幾個道決。



    接著,她取出另外一個儲物匣,打開來,隨手一拉,鋸子、刨子、斧子、錘子、墨斗……五花八門的各類匠具、材料,便密集且有序地懸浮在空中。



    全都停在她最趁手的位置。



    看樣子是打算就地維修這尊機關迦樓羅。



    明明是洗月庵的高徒,根底分明的佛門修士,卻如此精通墨家之術,著實有些令人費解。



    但屈舜華和月禪師的熟悉程度顯然非同一般,此刻也全無訝色,只是往前看了看,忽道:“有人來!”



    月禪師隨手一揮,便將五花八門的匠具和材料收攏,合起儲物匣。



    便站在這尊凌空懸浮的機關迦樓羅背上,與屈舜華一起看向前方——



    灰頭土臉的鐘離炎,正和範無術一起高速飛來。



    鍾離炎身上的武服顯然是新換上的,品質也是肉眼可見的不怎麼樣,在不時躍出的雷光之下,有一種隨時要解體的感覺。



    或許用灰頭土臉來形容鍾離炎也不太合適,因為他的臉明顯專門清潔過,沒有什麼汙痕。



    但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在不停地冒電。



    方才那恐怖的雷電傷害……他大概是半點都沒避開。



    而他旁邊的範無術則是瀟灑得多,衣飾平整,尚還輕搖摺扇,只在鬢角有些冰霜未化。



    在屈舜華看到他們的瞬間,他們也注意到了殘破的機關迦樓羅,和其上的兩人。



    本來懾於夔牛之威,已經認清現實、準備離開的鐘離炎,立時握緊了雙手重劍:“舜華妹子,把《惜往日》留下,哥哥我饒你一回。否則,這便要離場了!”



    屈舜華手中的九章玉璧,上面鐫刻的詩賦,正是《惜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