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祁笑不笑



            

            決明島,大名久仰

真來此間,倒還是第一回。

北去南來海風闊,武安侯在懷島的威風還未吹到決明島來,武安侯已經先到了。

倒也沒有什麼列隊歡迎,舉旗高呼。

決明島自有自己的成守任務,將士們沒有那麼得閒。不過姜望所到之處,迎來的都是崇敬的眼神。

食邑三千戶的大齊武安侯,代表的是一個毫無背景的年輕人,靠自己的努力拼搏,在這個東域霸國所能走到的高度。

且這還遠遠不是終點。

他今年才二十二歲,離政事堂或者兵事堂,已經只差一個邁步。

很多人心裡都清楚,天子把他丟到海外來,就是為了補完這最後的一步。

若說在以往的時候,姜望或能成為下一個姜夢熊,尚還只是存在於少數人心中的期許。

在他自妖界歸來後,這幾乎已經成為一種共識。

在整個近海群島的範疇裡,決明島在南,懷島在中,暘谷在北。它們像是三叉戟鋒利的三個尖頭,直面滄海怒濤。

也似三面鎮海伏龍的旗幟,在漫長的歲月裡,團結海民,穩固海疆。但與懷島、暘谷都不同的是,決明島是一座人工島嶼。

它極寬極闊,可以容納數十萬人在島上生活。

卻是齊人引地脈、退海潮,壘土積石,一點一點築成的。

它並沒有什麼先天的優勢環境,但是在築成以後,卻成為海疆最堅固的堡壘。

在實際上承受了最大的迷界壓力。

那刻在登島之處鎮海石上的「決明」二字,乃是大齊軍神姜夢熊親手鐫刻。

所謂「付盡生死,以決明暗」,東國紫旗於此迎風飄揚。

此時的決明島,除了祁笑之外,並無一人能在身份上與姜望對等。

但他仍然秉持了一個晚輩的本分,老老實實地守在外島,規規矩矩地送上名帖,請人通傳。

對於祁笑,他是非常尊敬的。

且不說他們之間既有早先天涯臺撐場的情誼,又有如今天子調來學習兵法的緣分。

祁笑本人極富傳奇性的經歷,也讓她成為天下無數女子崇敬的對象,令多少鬚眉赧顏。

越是走到高處,越能明白那些名門世家的根深蒂固。

他姜某人崛起不過數年,已經在齊國建立起巨大的關係網絡。那些積年的世家,不衰的名門,背後底蘊更是難以想象的恐怖。

而祁笑斬斷所有關係,投身軍旅,最後硬生生在東萊祁氏手裡奪走了夏屍,成為九卒統帥,躋身兵事堂。

此事之難,不亞於重玄信執掌秋殺。

與祁笑的第二次見面,時間已經黃昏,夜幕將垂未垂。地點是在她位於決明島最東處的帥帳中—

是的,整個決明島,沒有一處土木建築,全是行軍帳篷。這裡也沒有一個普通百姓,駐紮的全部是戰士。

軍械為籬,刀槍為林,鐵砂為路。

這是一個巨大的軍事營地,且有一種獨舉炬火,置身荒野的危險感受。你在這樣一個齊國屯駐了重兵的軍事營地裡,最大的感受,竟然是「不安全」。

你無法放鬆,甚至於呼吸困難。

偶然路過那些巡邏的士卒,個個眼神警惕,殺氣內斂,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觀其卒而見其將,祁笑的治軍風格,由此得以略窺。

「武安侯這一路走來,所見不少,可有見教?」決明島上的帥帳並不豪華,甚至可以說過於簡單,問話的時候,祁笑沒有抬頭。

她披著甲胃,立在條案前,左手扶劍,右手並劍指,在鋪在木案的輿

圖上輕輕移動,似在尋找什麼。

從姜望的角度,只能看得到她的鼻峰,和彷彿永遠冷漠的嘴唇。他知道這個問題算是考驗。

雖則請夏屍軍統帥傳授武安侯兵法,乃是天子聖意。但作為站在齊國權力頂層的人物,祁笑有足夠的自由。再者說,教歸教,教什麼,教多少,總要因材而施。

姜望苦笑道:「以我的兵事才能,充其量只是祁帥帳下一小兵,哪能有什麼見教?」

祁笑仍然沒有抬頭:「謙虛是美德,但在軍中不是。」姜望沒有辯解說自己並非謙虛,只是有自知之明。

以前與祁笑畢竟沒有真正接觸過,在登上決明島後,祁笑的風格無處不在。她大約是不會喜歡辯解的。

姜望認真地道:「沒有建議只有感受。紀律,危險,還有警惕。」「如果一定要你提點什麼建議呢?」祁笑的聲音道。

「這算是軍令嗎?」姜望問。

但話音還未落盡,他便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盤問題。

祁笑在輿圖上移動的劍指頓了頓,第一次抬起頭來,看向了姜望:「你以為你現在站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