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七十二章 迷途知聞

    他的聽感被譭棄,他的佛覺被打碎。

    他在踏出深林的那一刻,就踏進了深淵裡。

    然而何為黑蓮?

    本就是開在絕境的花!

    是天道不昌,末法降臨之時,於五濁七穢中,誕生的佛蓮。

    在極惡之中,生出慈悲意。

    在毀滅之時,孕育菩提心。

    他大步往前,直面羊愈。那張長相兇惡的臉,覆上慈悲的光。

    黑色佛光是靜謐的,帶來安寧、祥和、休眠。

    他的一雙大手抬將起來,瞬間極靜而極動,十指穿梭,似在織造袈裟。

    以此尋常善信之外功,迅速結出了反蓮花印。

    口中亦起梵唱:“自我無妄結菩提,他心不證開蓮花!”

    此乃妖師如來所留下的佛偈,黑蓮寺萬世傳承之經典。

    在鼠加藍的頭頂上方,綻開了一朵晶瑩剔透的黑蓮,與他光頭上所紋著的黑

    安寧,撫平所有觀者的躁動。花瓣似琉璃凋刻,彼此相結,好像一隻黑玉碗,盛起了月亮…

    蓮呼應,每一片花瓣都對應另一片花瓣。

    虛懸高空的黑蓮,有一種廣闊意義上的。

    神霄之地本不見日月。

    現在得見了。

    黑色佛光如瀑垂下,好叫風雨不能進,護佑世間虔信者。

    在這一時,鼠加藍也是爆發全力,要擺脫寂滅危機。

    但名列天榜新王第五的羊愈,既然出手,既然搬動了知聞鍾,又怎會叫他這樣輕易逃脫?

    左結寶瓶印,右結獅子印。

    善目慈容,張口道:鐺~

    如是小兒頑童天真赤子,擬作鐘聲響。

    冥冥之中的聯繫,已被知聞。

    他的佛覺與佛念,已然結出了知聞鐘的幻影,降臨神霄之地,蓋壓神山上空只是一壓就將那晶瑩剔透的黑蓮壓碎了!

    朵朵碎蓮如飛玉,零落—地看不見。

    鼠加藍鮮血狂噴,仰頭便倒。

    而羊愈感受知聞鐘的力量,所求更多。

    那鐘聲一響所有在場妖怪,都必須做出反應。

    諸方手段,受想聲聞。

    在應付鐘聲餘波的時候,也要被知聞鍾所瞭解。

    羊愈正是要在鎮死鼠加藍的同時,把握所有競爭者的信息,窺破各自虛實。

    從而“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他也的確在這一刻把握了太多。

    蛛蘭若果然實力高絕,音殺之術強橫。鹿七郎非同一般,劍意銳不可當。

    猿夢極是得天妖手段護持,沒幾次可用,不值一提。

    熊三思彷佛銅皮鐵骨,石心鋼膽,也不知受過怎樣磨難,已經極難被撼動。

    那太平鬼差和柴阿四,瞧著是高深莫測,實則都是外力。

    尤其那太平鬼差,亂斬的那幾刀,根本不是應對梵音的關鍵。

    關鍵在於他體內的另外一種力量,接管了耳識,彌聲於無形。

    不對!這太平鬼差和柴阿四之間,竟隱隱有些聯繫。

    就在羊愈藉助知聞鐘的力量,正有所察覺之時。

    變故陡生。

    那仰頭倒下,理當已被鎮殺的鼠加藍,驀地圓睜雙眸。

    他那一雙唯一慈悲的眼睛,此刻轉成了怒目。

    口中所噴之鮮血,竟然結成了血蓮花。

    金剛怒目,降伏外道。

    血蓮降世,滅法眾生!

    此法不見什麼外象,似乎也並未對知聞鍾造成什麼影響。

    但羊愈法師那和煦慈悲的臉上,漸而爬上了血紋。

    血紋如靈蟲一般扭曲著,使得羊愈的臉上,有了一種詭異的神采。

    他正在墮落!

    寶鐘不移,僧侶不移耶?

    金身不動,泥塑不動耶?

    黑蓮寺不被太古皇城所承認,但鼠加藍絕對是母庸置疑的天榜新王強者。

    在真正的生死搏殺裡,也未見得就會輸給了羊愈。

    此刻以生死為注,血孽作紋,正是要拉扯著羊愈一起,擺脫知聞鐘的影響……

    永墮長夜。

    但羊愈只是立在那裡,並不動彈一步。雙掌合十,輕輕道了聲:“南無光王如來!”

    虛空隱隱,鐘聲響。

    知聞鍾所包裹的梵音之內,更響起了一個聲音。

    非在此間,亦在此間。

    是大菩薩蟬法緣在摩雲城所闡述的聲音,穿透時間於空間的距離,落於此地

    其曰——

    “佛說,緣來如此!”

    那立在一旁樂滋滋看好戲的疾風殺劍柴阿四,身上忽而光華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