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二章 春色好

    房間裡元力最濃郁的位置,擺著一張刻印著命源陣紋的溫玉床。絲絲縷縷的天地元氣,於此演聚為命元,溫養生機。

    那位大名鼎鼎的重玄風華,正仰躺其上。

    所謂絕世之天驕,當他一動不動時,也未見得有那般光耀了。

    尤其是當重玄勝擠在床邊,握著他的手,嗚呼哀哉的時候,愈發有一種神像褪盡靈光後的無力感,真是泥胎木塑一般,只好任人擺弄。

    “可憐你年紀輕輕,就遭此厄難,長睡不醒,於此永眠…”重玄勝連聲而嘆:“真是天妒英才!“

    哀嘆著,還衝鮑仲清招手:“快來見我兄長最後一面。“

    鮑仲清倒很希望這句話是真的。

    “咳!”文連牧忍不住提醒道:“太醫令說了,遵公子身體狀態很好,隨時都會醒過來。”

    “就算醒過來了,想必也要神志不清,從此瘋瘋傻傻.”重玄勝毫無滯澀地接了下去:“吾兄!果是天道有撼,不使人間圓滿乎?這偌大的家業,單靠我一人—“筆趣庫

    溫玉床上,重玄遵的眼皮抬起來,隱約的幻夢感被洗去,顯出一雙雨過天晴的墨瞳重玄勝的胖手,不動聲色地抹了過去,將他的眼睛重新合上,還順手釋放了一個安眠咒,嘴裡繼續道:“我一人,也只能勉強承受了。“

    “拿開。”重玄遵平淡的聲音,從肥胖的大手下傳出來。

    重玄勝毫不尷尬地收了手,一臉驚喜:“兄長,你醒了!?真不枉我拼死拼活,日飛萬里,把你從夏地揹回齊國來!“

    重玄遵仍是一動不動,但他靜靜躺在那裡的軀殼,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在流淌。

    “你揹我回來的?”他問。

    “唉,這都是愚弟應該做的。說起來,那時候好幾十萬夏軍攔路,都恨不得將你剝皮抽筋,我豈肯將你相讓?揹著你直往前衝,一雙拳頭,打開萬里遙途…

    “你日飛萬里?”重玄遵又問。

    “當然,這是一種相對誇張的表述,事實上沒有這麼多,你理解個大概就好。”重玄勝面不改色:

    “當時你已經重傷垂死,跟我說了很多的話,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我跟你說了什麼?”重玄遵問。

    “你果然不記得了!”重玄勝長嘆一聲:“聽愚弟一句勸,你這次的傷非同小可,傷在了腦子。不養個三年五載,是好不利索的。”

    重玄遵靜靜地看著他。

    重玄勝一臉認真地道:“你當時可傷心了。哭著說你不行,你的路就到此為止了。說什麼希望我能挑起大梁,繼承博望侯爵位唉!其實我也不願意。兄長你是知道我的,我素來是個淡泊名利的人,

    對這些爵位啊家主之位啊,毫不關心。但你當時已經奄奄一息,說我如果不答應,你死不瞑目,我一時心軟…"

    “好。”重玄遵忽然道。

    “我真怕麻煩,這麼一大摞子事情,可怎麼管?但既然答應你了,總歸不好……欽?”重玄勝說著說著,愣住了。

    口若懸河如他,一時竟然詞窮。

    重玄遵看著這個難得卡殼的胖子,輕聲笑了:“我想起來,我好像的確說過這樣的話。所以博望侯之爵,是你的了。"

    窗外溜進來的陽光,並不比溫玉床的微光更暖。

    房間裡除重玄遵之外的三個人,一時都很沉默。

    這可是世襲罔替的侯爵!

    是大齊帝國今時今日最頂級的名爵。

    承襲此位,不僅僅是權力、地位、財富,還意味著更多的、突破至洞真境的可能!

    重玄遵就這麼放手了?

    還是這麼的隨意,這麼的漫不經心?

    沉默蔓延了一陣,重玄勝猛地站起身來,將床邊的椅子撞遠

    “我就當什麼都沒聽到!"

    他大步往外走,失態到都忘了跟鮑仲清虛假地招呼一聲。

    而房間裡,一時只有重玄遵相當肆意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人頭攢動時,那歡聲笑語,也

    如起伏浪濤。

    有人登高而呼,有人縱情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