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兩百三十七章 我不敢說出它的名字

    他太平靜了。

    平靜得就像是當年朝堂奏對。

    夏襄帝說,孟府有國師之才。

    而他回答說聖天子以為然,奚孟府深以為然。

    聖天子既然覺得可以,那奚孟府也覺得非常可以。

    他不覺得今天的自己是多麼慷慨,多麼偉岸,這一切本就很簡單。

    無非是……

    昔日如此,今日如此。

    此刻,柳希夷坐在這個不通禮數的後輩小子的旁邊。

    但所謂的後輩小子,也早就已經不年輕了。

    他翻手取出自己的相國印,搖搖晃晃地掛在了奚孟府的腰間。

    迎著奚孟府有些驚愕的眼神。

    他哈哈哈地笑了。

    “此萬古罵名,憑你奚孟府一人,怎麼擔得起?“

    "當禍水倒灌長洛地窟,我當和你一起引導,使之傾落江陰平原,水淹九卒三軍!”

    他就這麼毫無形象地靠坐著,像是疲意了,像是放棄了地閉上眼睛。

    他的聲音,像是呢喃,像是夢囈。

    讓我們一起看看,咱們這位天子迄今為止做的唯一一個重大決定,究竟會帶給夏國怎樣的未來吧!“

    真實的世界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每時每刻每個人,都在發生自己的故事。

    天下形勢的變化,霸國天子的態度,大夏帝國一位老人在城樓上的藝語…

    暫時都和發生在桑府東部的這場神臨大戰無關。

    這是足以載入史冊的戰鬥,兩位無憾成就的天府神臨聯手為戰,翻遍史書也難尋見,更別說他們的對手,是五位大夏侯爺和一頭神臨異獸所組成的恐怖陣容。

    戰鬥在一開始,就進入到了最激烈的層面。

    再怎麼優勢在握,酈復、尚彥虎、薛昌、靳陵、觸讓這些老於廝殺的人,也不會輕縱對手,給姜望和重玄遵機會。

    森冷的幽藍火線,已經縱橫交錯封鎖了戰場。

    酈復翻掌便把他封鎮的焰花收起,直將一雙手拉開來,大袖飄飄。

    嘭!嘭!嘭!嘭!嘭!嘭!

    接連六聲爆響。

    神通,御氣!

    那天地之間無所不在、無處不存的“氣”,為我所用!

    當初黃河之會上,牧國天驕那良,亦掌握此神通。

    只不過這神通在那良的手上,是完美貼合於他近身斯殺的本能,使其人在空中能夠完成種種匪夷所思的進攻。在酈復的手中,才真正體現了掌控的感覺。

    那無形而有質的氣,在此刻聚成了難以想象的“牆”!

    天上,地下,東,南,西,北。

    這六個方向,一邊一堵極度綿密厚重的氣牆。

    以交戰場地為中心,方圓五百丈的範圍,全部被封禁!

    自此,空氣不再流通,元力不再流通,也不許人進,不許人出!

    法家修士有畫地為牢的術法,但酈復以神通御使的這一手“畫氣為牢”,才是真正的難以逾越。

    當初在虎臺爭道,以陽陵侯薛昌之能,也足足三息才打破此牢。

    而三息的時間,足夠這些人把兩位神臨天驕殺死不知多少回。

    更別說氣牆之外,還附燃著觸讓的幽藍火線。

    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這氣牢之內,就成了雙方的鬥獸場。

    未有一方死絕……不得出。

    尚彥虎身成鐵灰之色,霸都之拳鋪天蓋地的轟落下來,傾覆重玄遵之身。

    他完全不做任何防禦,此時徹底地放開,每一拳都奔著極致的殺力而去。

    赤血鬼蝠壓根不敢跟他湊近,單翅一劃,便已經拉開了距離,再次突出血眼,食魂血光疾射而出,對準的卻是姜望!

    薛昌踏空而走,似是踩著食魂血光前進,手中雙戟,流動寒光。

    更有一柄關刀,斜將裡殺出來,靳陵亦是先把目標對準了狀態完滿的對手。

    當此時刻。

    原地忽然亮起了一輪大日。

    日光顯化,又見琉璃瓦、黃金磚,明珠懸照,白玉雕欄。

    大日膨脹為神王的行宮。

    將重玄遵自己和姜望同時籠罩其間。

    赤血鬼蝠的食魂血光將將擊落,晦了半分日色的同時,也崩散成點點流光。而後便迎上了靳陵似神龍出海的關刀!

    鐺!

    像是深山老林鐘聲響,行人忽知此生誤。

    在這般激烈的撞殺中。

    這輝煌的太陽神宮卻是一收一一青一白兩個身影如疾電般穿了出來!

    重玄神通倏忽上下,平步青雲自由來去。

    像是一道白電,一道青電,在酈復以神通圈住的鬥獸場裡縱橫來去。一時之間,快到處處是幻影,像是織成了青白電網!

    鏗鏘之鳴,金玉之聲。

    沒有一刻止歇,演奏出獨特的韻律。

    忽戰薛昌,忽搏尚彥虎,忽向酈復去,又轉至靳陵來。戰觸讓,迫鬼蝠,來去如電,極險之間極自由!

    他們好像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

    彼此解圍,互相創造機會。

    一者月輪刀,一者相思劍。

    在這畫氣為牢裡,殺出了好一通亂戰!打得久經殺陣的幾位侯爺,都有些措手難及。那頭赤血鬼蝠,

    更是完全懵了!撲稜著只餘一邊的肉翅,完全找不到參與戰團的機會!

    這當然是不被允許的情況!

    薛昌一雙短戟錯鋒而行,已經開出神通陰陽魚!

    所調“陰陽相生,虛實相濟,你我皆藏”。

    左戟一翻,殺出來明月一輪,右戟一落,恰便是旭日初昇。

    陰陽力場更行在戟鋒之前,同時覆蓋了姜望與重玄遵。

    而後才是虛中藏實,實中蘊虛的載光。遍照兩人周身,未有一寸空隙。叫他們不得不停,不得不應!

    昨夜醉酒已殺虎,日月雙載應伏龍!

    且不說他的神通,單是被他的載勢纏住,勝負便已經不必再論!

    當此危急之時,重玄遵五指大張,把手中月輪一放,頃刻間月光如林,一束一束,豎立此牢中。

    隔開空間,頓住神臨!

    這些強勢的神臨侯爺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地被定住,甚至於除了赤血鬼蝠之外沒人被阻住超過一息的時間。

    但也根本不需要一息,只要一頓一方圓五百丈內的火元,被吸納一空。

    過程快到幾乎遍處火光。

    但見焰雀滿天飛,焰花遍地開,焰流星劃過天穹,烈焰的世界充塞了氣牢中!

    神而明之後,這個世界彷彿真的存在了,真的誕生了生命。

    那些嘰嘰噴喳的焰雀,靈動無比,歡呼叫鳴。

    而於此刻,一座烈焰灼燒的城池,自高處降落人間。

    這是三味真火為基礎,真正的、威力完全釋放、獨屬於姜望的焰花焚城!

    火焰在飛舞,火焰在誕生。

    火焰在內喊,火焰在活著!

    火焰中誕生了一座道院,道院裡模糊的人來人往。又有一家羊肉館,匾額寫著"蔡記”。火光之中又有一家素懷齋,轉角見得杜德旺,火鍋燒得咕嚕嚕地響。幾條街之後是望月樓,似乎正在擺流水席。

    曾經常去的桂香齋,好像剛出鍋了一屜…

    還有那位於飛馬巷的家。

    一大一小兩張床。

    看星空的屋頂,和練武的院子,

    那是他曾經愛過、現在仍然深愛著的地方。那是他永遠不能夠再回去的故鄉。

    涓滴意念,每一點細節….

    火界之中,有了第一座真實的城池。

    它的名字…

    叫“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