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九十四章 挽得日弓殺蒼狗,披星戴月又一年




    他也會有脆弱的時候。



    他也……感受到了無力。



    就像已經墜落在深淵,手裡只有一根被油浸透的長繩。無論怎麼努力,怎麼掙扎,怎麼拼命,都只能慢慢滑落。



    他多想做到更多,握住更多,抓得更緊。



    可此刻,他也只能看著。



    而後他看到,在無邊無際的夜幕裡,清晰地印出了一個背影。



    一個不算魁偉、不夠高大,只是給人古老感受的人。



    他仰面繁星,而星辰似對他跪伏。



    他立在夜空之下,黑色武服如似鐵鑄,竟不為風所動。



    大夏武王,姒驕!



    他的頭頂是九天星落,他的對面是真君阮泅。



    而他亦只是抬起一隻手掌!



    也像阮泅伸手那樣平靜。



    一掌反傾,舉上高穹。



    那無垠的夜幕不知為何鋪在了腳下,那廝殺方歇的大軍彷彿站在高天。



    人們恍惚見天為地,見泥為天。



    原來天地皆在其掌握。



    他這一掌推上去,就此翻覆了人間!



    江陰平原還是江陰平原,戰士還是那些戰士。



    天還是天,地還是地。



    但漫天星光都已經倒卷,無數的星辰一一黯滅,黑夜被打回了晴空!!



    旭光萬里,潑灑平原。



    大風捲殘旗,好一幅山河大寫意!



    其人姒驕,何以稱“武王”?



    以武守疆,撐挽社稷也!



    此人之強,絕不因國勢而頹。此人之勢,自吞萬里。



    面對如此強者,阮泅只是往前一步。



    墨玉髮簪束縛著他的長髮,繁複星圖卻隨著他的靴子鋪開。一腳踩下來,天也合,地也起,四方也高豎。頃刻在高穹形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星之囚籠,將姒驕和他都禁在其中。



    星之囚籠一瞬間消失了,再出現時只有天穹極遠處的星光一閃!



    兩位真君在人前的交手只是一合,留下的卻是觀者心中久久不能散去的狂瀾。



    兩位衍道強者打得天翻地覆之後,已不知戰至何處。



    但江陰平原上的這場戰爭,卻還並沒有結束!



    或者說,最關鍵的時刻,正要來臨。



    李正言收攏軍隊,往江陰平原南面移動,在撤出戰場的同時,仍然保持著對同央城方向的壓力。



    龍礁所部鎮國軍,只要撤退的時候給出一絲機會,逐風軍就會馬上殺過去!



    而龍礁果然也體現了夏國上將軍的能力,帶著死傷慘重的鎮國軍,並未露出什麼破綻,穩中有序地回撤同央城。



    只留下——鋪滿了平原的屍體。



    人的屍體,馬的屍體。



    敵軍的屍體,戰友的屍體……



    姜望窮極乾陽赤瞳的目力,在戰場上梭巡良久,終於看到了依舊霜冷的李鳳堯,不由得有些高興,再尋到了李龍川,揪住的心落了下來。



    春死軍之前,陳澤青獨坐木輪椅,他眺望著遠處,仍然是沒有什麼表情。



    舊毯子蓋著他的腿。



    身後王夷吾為他舉旗。



    如果夏國此時還有決心,敢叫神武軍出城來,那便是春死軍迎而戰之。



    四時第一曰春死,打的就是最強的軍隊。



    此刻十萬春死軍無聲,只有戰旗在風中獵獵!



    而為一萬親軍所拱衛的戎衝樓車上,曹皆毫不遲疑地令道:“推出所有射月弩來,行過漣江西岸五十里,齊發同央城!”



    旗官縱馬馳去,高聲傳令。



    大軍之中,一架架體型巨大的弩車,就在負獸的努力之下駛將出來。



    此車約有十丈高,連兩軸、駕八輪,以車為架,以轆轤引弦,鐵鑄的弩箭長有十四丈,其上刻滿了陣紋!



    要有兩頭負獸在前拉動,才能保持高速移動。



    駛過了冰面,越過了河岸,車輪滾動在江陰平原!



    近海群島的暘谷,掌握了從暘國時代傳承下來、經過歷代改良的碎星弩,射速快,威力強,一弩近似四境外樓全力一擊。架在灼日飛舟之上,連射如碎星,在迷界令海族聞風喪膽。



    而齊國大匠公孫革,在舊暘遺留的基礎上,完全走出了新路,製造出極度強化威能的大弩車,名之以“射月”。



    此車射速慢,消耗大,造價高昂……有太多太多的缺點。



    但只有一個優點就足夠——



    威能恐怖。



    射月一擊,幾近神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