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第 434 章

 為首的李老漢已經近八十歲,是李秀的太爺爺,他的臉上滿是皺褶,幾乎看不見眼睛在哪裡,他拄著柺杖,聞言就先笑了起來:“來來,就等你們回來呢!秀哥、雲哥、柱哥……你們都站好了聽!”

 眾人不明所以,但還是站回了自家爹孃旁邊,李雲沒爹孃,只好隨意挑了個地方站了,李老漢抬了抬手,周圍的村民便停止了交頭接耳:“鄉親們,明天只要是我們村兒的,都不許離開村子!什麼打獵洗衣一概都不許!就在村裡待著,不要誤了大事!”

 “老叔,什麼事兒呀?”

 “老叔,是不是天不好?”

 李老漢擺了擺手,又道:“這可是一件大好事,明日仙長就要到我們村了!年不滿十六的,都好測一測仙緣!要是有仙緣,就可以隨著仙長去當神仙了!”

 話音落下,村民們才反應過來是到了仙長來的日子,匆匆十年一晃而過,眾人激動了起來:“是啊!咱們村還有云哥呢!雲哥是仙長送來的,他肯定是可以當神仙的!”

 “就是就是!有云哥的仙氣帶著,說不定還能出幾個呢!”

 還有人紛紛來恭喜李雲:“雲哥大喜!你終於可以回到天上當神仙了!”

 “雲哥!你當了神仙可不能忘本啊!”有人拍著李雲的肩膀說:“你可是我們李家村裡出來的人,自你小,我們從牙縫裡也要省出一點吃的來供著你!就等著你當了神仙,帶著大傢伙吃香喝辣了!”

 “哎呦我的天爺哎!終於熬出頭了!”

 李老漢也以一種鼓勵的目光看著李雲,李雲尷尬無比,可小時候那一年多的養育是真,他也不好就此拒絕,他做不出這種事來,師傅也常教導凡事論跡不論心,不論心是如何的,但若是做的事情對他好,那也該寬容幾分。

 秋意泊是這麼說的,但其實還有下半句,下半句是:本來要五馬分屍的留一個全屍,該打死的那就痛快的讓他們死,不該死的只打斷條腿的,那就打斷半條。畢竟都叫你想殺他們了,可見在論跡也是無用。

 但很明顯村中人也沒到那個份上嘛。

 李雲只能尷尬地點了點頭,李老漢拄了拄柺杖:“好了,那就這樣吧!大家都回去替娃兒收拾收拾,該洗的洗,該涮的涮!別鬧得一身牛糞臭氣惹得仙長不愉快!還有一條,這是我們村兒的大事,只要年不滿十六的娃兒明日都得露面,誰要是藏著掖著的,那可是要村規處置的!”

 村民們連聲應是,急吼吼地帶著自家閨女兒子回家收拾,李雲本來是想留宿在村裡的,但看著一眾人忙碌,也不好再叨擾,乾脆回了山上。

 然後一回去就見到他師傅衣衫不整泡在溫泉池裡飲酒作樂。李雲這些年也沒少撞見過,秋意泊更不怕人看了,他伏在岸邊笑道:“今日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宿在村中?”

 李雲將村中聽說的事情說了,隨即又接著道:“師傅,我應該不用去了吧?”

 仙人就是修士,是來篩選有靈根的小孩的,他已經是練氣九層的修士了,再去測試也沒有必要了。況且他也有師傅了……說句不怕忌諱的話,他怕他一現身,對方就發現他是練氣修士,然後追問師傅在哪,萬一一上來看見師傅就喊打喊殺怎麼辦?

 他總覺得他師傅不像是個好人哎!

 哎,也不是那種不是好人,就是冥冥之中感覺他師傅估摸著不是正道人物,就看他光天化日袒胸露乳飲酒取樂的做派,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傳說中威風八面剛正不阿的仙人啊!

 這要是打起來了可怎麼好?

 雖然他覺得師傅不會輸,但胡亂殺人總是不好嘛!還是少造殺孽為妙!

 李雲覺得秋意泊一定會一口應下,畢竟這種事他向來不管他,哪想到秋意泊張口便是:“去,你得去。”

 李雲:“……啊?”

 秋意泊笑得猖狂:“你現下可能不明白,但春宴有趣萬分,一生恐怕也只能參與一次罷了,錯過了這一次,可就沒有了!你自然得去!到時候不必提我!便說是一無名前輩路過時見你根骨清奇,便指點了你一番!”

 其實他想說的是天靈根哎,這都不裝個逼,等年紀大了會想起來多可惜啊!

 他現在就很覺得很懊惱,當年他自己是天靈根的徵兆那麼明顯,自己硬生生沒發現,風頭全讓溫師兄出了!但無可奈何,他現在都一把年紀了,還是個大乘真君,總不能再臭不要臉到處說自己是天靈根,然後讓人誇他,他還得裝出一副‘前輩謬讚/過譽’之類靦腆的表情來吧?!

 其實要是現在還有人提及他時將他的一切歸咎於靈根,歸咎於天賦,他不光不覺得臉上有光,甚至會覺得惱怒——他為之努力過的汗水,付出的血汗,難道都不算數了嗎?他又不是躺著就上了大乘!

 話又說回來,哪怕作為修士的一生可以獲得幾乎無限的壽命,可年少依舊只有那麼短短几年,最需要風光榮耀這些虛假的玩意兒的時候沒有獲得,便是以後再得到了,回想起來總是一個缺憾。

 李雲既然有了他這個師傅,那麼該出的風頭他自然要幫他安排好!

 秋意泊招了招手,示意李雲上前,李雲很自覺地挽了袖子下水,幫秋意泊捶背捏肩,秋意泊眯著眼睛慢慢地說著:“春宴是很有意思的,幾乎所有門派都會在這個時間開放試煉,招收弟子入門,太虛門、凌霄宗、百鍊山、合歡派、歸元山……這些素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宗門,也只有這時候才會敞開山門。”

 “到了春宴的那一段時間,四大城都會張燈結綵,各色的攤販能擺滿幾條街,賣果子的、賣點心的、糖人糖畫,應有盡有。”

 “不光如此,還會有許多老怪藏在春宴中,若覺得哪個孩子有緣,別看他們平日裡一派高山仰止,那是什麼哭求耍詐都做得出來,甚至還有偷偷擄了人就跑的,有些弟子直到築基還不知道自己是被自己師傅騙回來的呢!”

 李雲聽得目瞪口呆:“真的?這……這怎麼好意思的?”

 “修行講究一個緣分,有什麼不好意思?”秋意泊趴在自己的臂上,笑道:“若當年你不上山來拜我為師,再有不久,我也要想個法子來接近你了……你還記得你上山那一年冬天來了一個歪眉斜眼的老貨郎嗎?他在你家門外徘徊了許久,還叫你出去玩,你偏偏不理會的那個?”

 李雲下意識地回答道:“對,我記得啊……我當然記得!那老漢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人,還非要哄我出去說話,像是個人販子!還變什麼戲法!應該說的就是他吧?”

 秋意泊幽幽地道:“那是我。”

 李雲替秋意泊捏肩膀的手都僵住了:“……師傅?”

 “這沒什麼不好說的。”秋意泊笑道:“你已經在這裡生活了許久了,你也該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你師傅我故友遍天下,你若真看中了什麼門派也好說,我送你進去便是了,也不影響我們師徒情誼。”

 李雲感覺人都是麻的:“師傅?”

 什麼意思,他師傅不要他了?!

 秋意泊接著道:“李赤腳曾經與我提過,你是個與劍有緣的,這天下第一劍派便是凌霄宗……凌霄宗窮是窮了點,累也累了一點,要日揮萬劍——但我看你也習慣了,進去後想必如魚得水。”

 李雲:“……???”

 “歸元山有一門道統也是劍修,很是不錯,你也可去看一看……”秋意泊連續說了幾個門派,忽地李雲問道:“師傅,你是哪個門派的?我從沒聽你提起過。”

 秋意泊答道:“百鍊山。”

 李雲不禁感嘆道:“百鍊成鋼,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威風!可見宗門門風!”

 秋意泊心道那確實是門風,物理上的門風,百鍊山修行第一步,先把鐵淬鍊成鋼。要是連這一步都做不好,更不必提進一步的神兵利器。

 “與你說了這麼多,你可想好去哪處沒有?”秋意泊笑問道:“春宴百門共開,可試煉卻只能去一個門派,時間有限,再多了恐怕就要來不及了。”

 李雲道:“我自然是去百鍊山!”

 “李先生說你適合修劍。”

 “不,我就要去百鍊山!”李雲道:“我還是想當師傅的弟子,不想要其他的師傅!”

 秋意泊看他說的堅定,也不禁有了些許溫和笑意:“隨你吧!”

 反正真上了百鍊山哪怕過了宗門試煉,最後也會被調劑到凌霄宗的——修煉這回事,自然還是選擇更適合本人的方法,就李雲這資質,百鍊山試出來就當即通知凌霄宗、歸元山等涉及劍修的門派來搶人,他們也好賣個人情。

 不光百鍊山是這樣,大部分門派都是這樣的,只有少數宗門是那種‘不入門就死’的類型。

 收徒講究的是結善緣,結香火情,不是結孽緣結仇怨來的。若是一聲不問,把適合其他宗門的弟子留在了自家宗門,待日後弟子心生怨懟,又是怪誰?要是問過了,弟子還是執意留下,那宗門也是問心無愧,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