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包粽 作品

第83章 番外六

    啞女不知她在說什麼,手忙腳亂地收拾好地上狼藉,慌忙跑出去了。

    好一會兒,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近,不是上京宦官世家的錦靴,反而比靴履的聲音更加有力,擲地有聲。

    沈瑜卿側坐在案後,支頤托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很快,門從外打開,眼下是筆直結實的雙腿,粗布的胡褲束縛,腳下如她所想,是漠北人才會穿的馬靴。靴面沾染塵土,應是徹夜趕路所致。

    “怎麼,有飯不吃等著餓死?”男人聲音低沉,有獨屬於他的粗硬沙啞。

    沈瑜卿稍稍抬眼,眸色淺淡,疏離嫌惡,“你倒底想讓我做什麼。”

    “救一個人。”魏硯點了點刀鞘,“救完人,就送你回上京。”

    “我要是不救呢?”沈瑜卿臉色不好,眼裡隱有火光冒出。

    魏硯從腰間隨意摸出一塊牌子扔到案上,咧了下嘴角,“不救,你的雙親,你新婚的夫婿,一個也逃不掉。”

    沈瑜卿看他一眼,拿過金制的牌子放到手裡,來來回回看好幾遍,牌子上刻淮安王三字。

    誰人會知年少離京,鎮守漠北的淮安王,竟會做出這等虜人的勾當。

    “就憑你是王爺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是你先劫持我,就算告到皇上那也該問責。”沈瑜卿掀起眼,手中握緊那塊令牌,眸色清冷。

    魏硯拋下手中的長刀擱置到案上,屈腿面對她坐著,黑眸幽幽盯她,眼裡有笑,“倒是個膽大的女人。”

    “與我做個交易如何?”他問。

    沈瑜卿白他一眼,“什麼交易。”

    “你想要什麼?”他問。

    “回京。”她答。

    魏硯拱了拱腮幫子,“我去上京前已打探到你的家世,你父親想辭官回鄉,奈何皇上不準,才一拖再拖,此事我可以幫你。”

    沈瑜卿這才正眼朝他看,眼睫掀長卷翹,眸中彷彿含住一汪盈盈春水,但是那水卻是結了冰的。

    “你母親身體不佳,常年用稀罕之藥,正巧這些藥在西域可得,此事我亦可助你。”魏硯指腹壓了壓案上的刀,“我已傳信給沈府,只借用行乙一個月,治好人,你依舊是上京的貴女,與我無半分瓜葛。”

    沈瑜卿心裡思量,四目相對,各有算計。

    好一會兒,她出聲,“你昨日對我所作所為就這麼算了?”

    他昨日卸了她兩條胳膊,實在是情急之下才做出的舉動,她不老實,懂醫理,想要留住人確實要用些硬的法子。

    魏硯摸摸鼻骨,說得沒甚誠意,“是我冒犯。”

    沈瑜卿眼撇開,面上沒顯露,心中卻想遲早要讓他吃些苦頭,“我要給家中留封信。”

    魏硯沉吟片刻,點頭。

    …

    離漠北匆忙,魏硯只帶了兩名兵卒,啞女是隨行中買的。

    行程緊,沈瑜卿坐在馬車裡顛簸得難受,乾脆問魏硯要了匹馬。

    她馬術好,不屬於男子,打馬時衣襬翩翩,颯爽風姿有別樣韻味。

    魏硯眼眸眯了眯,盯向策馬的人影,風揚起她的碎髮,露出雪白的頸。

    上京的貴女在他印象裡不過是能哭能鬧的嬌小姐,順著那條線查到她是行乙時,魏硯多少有些懷疑不信,直至將人擄到手,竟敢開口罵他,今日又大膽地談條件,當真是與那些官家小姐不同。

    前面那道人影高挑明媚,魏硯不禁多看了幾眼。

    至晌午時,一行入城尋了驛站歇息。

    沈瑜卿進屋先去了淨室沐浴,拭乾烏髮隨意一挽就去了魏硯的屋子。

    屋內有人,沈瑜卿在外等了會兒,只見一兵卒抱拳出去,她才入內。

    “有事?”魏硯先問她。

    他抬眼,看見她進來,髮鬢微挽,未施脂粉,只有耳珠掛的一對耳鐺,是她擄來時帶的那雙,琉璃珠鑲嵌著水玉,精巧不失大氣。

    沈瑜卿問他:“你要我救何人,所生何疾?”

    魏硯道:“我的軍師。”

    “有十餘年舊疾,前些日子病發至今昏迷不醒,我才出此下策。”

    沈瑜卿心裡過了一遍,哼一聲,“王爺口中的出此下策就是五花大綁地把我從新婚中帶出來?”

    知她心裡還有氣,事已談妥,魏硯也不想多招惹她,笑了下,“醫治好人,有漠北做倚仗,日後你們到衢州行事也方便。”

    想來倒是,但他如此行徑任誰心裡都不會好受,沈瑜卿沒再多言,她又不是非要依靠他。

    沒什麼事了,沈瑜卿轉身要回屋,甫一出門,眼前冷光倏忽閃現,臂彎一沉,耳邊響起兵戈相交之聲,鼻尖撞上一片堅石更,她被人結結實實抱到了懷裡。

    沈瑜卿緩了下,屋外又是一陣慘叫。

    “待在這別亂跑。”魏硯掌鬆開,沉聲交代一句便疾步出了門。

    原定後午起行,但魏硯遲遲未歸,行程就耽擱下了,直至入夜,廊道外才有人走動的聲響。

    沈瑜卿還坐在那間屋子裡,記起白日驚惶,依舊心有餘悸。她生於世家,即便隨先生南下時都未見過如此驚恐之事。魏硯離開時,她分明看見他刀尖瀝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半張臉也濺了血跡。

    早知漠北戰亂不斷,萬沒想過尚在中原,那些人就敢動手。

    門輕聲推開,沈瑜卿斂下心緒抬眼朝門口的人看。

    他換了白日的胡衣,此時的玉錦織袍反而有些世家公子的意味。

    “今夜走不了了,明日一早起行。”魏硯道。

    沈瑜卿沒什麼反應,淡淡點頭。

    魏硯扯扯衣領,注意到她發白的唇色,嘴角提了提,“怕了?”

    沈瑜卿倏的看他,眼眸對上,她看見他眼底的戲謔,若無其事道:“你不會護我安全嗎?”

    這倒是真的。

    魏硯點頭,不知為何,深夜中她坐在他的房內,淡然地同他說話,讓他有種莫名熟識之感,彷彿本該這樣。

    他眸多看她,忍不住升起逗弄的心思,“待在我身邊安全,今夜也別走了。”

    沈瑜卿難以置信地朝他看,似是在辨別此話真假,直至尋到他眼底的三分笑意,順手將案上的軍冊朝他擲去,咬唇道:“下流!”

    罵的順嘴,也不知私底下罵過他多少回。

    難以言喻的是,兩人不過才相處過幾日,甚至沒說過幾回話,魏硯卻覺得似曾相識,也不在意她這般放肆地罵他。

    魏硯刀背一抬,觸到軍冊,那軍冊乖順地落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