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9.喂招





“她?現在正在西州,與巫仁一道督造工程,”蘇鳴鸞說,“你呢?”




其實也沒什麼,小時候是有一股子的不服氣的,也是看著表姐蘇鳴鸞,怎麼人家就能當頭人呢?這些年這個不服氣還在,卻又不只盯著那個寨子了。路丹青笑笑:“我想跟著姥去西州。”




蘇鳴鸞道:“也好,呆在家裡與你大哥磨牙也是沒意思。”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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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丹青沒有參加晚宴,晚宴卻依舊熱鬧,蘇鳴鸞也沒什麼忌諱,路丹青的大哥也意思意思地避開了。




陳放心情不錯,這一趟差使什麼都安排好了,他一點也不著急。之前聽弟弟陳枚說過梧州,早就想來看一看了,在群山之中經營出這麼一片秘密的基業,陳放心中很是佩服。再看這飲宴,上下和樂,也讓他有些感慨:“這可是上下同心呀!”




梧州人與人之間的相處讓他覺得舒服,不像在京城,規矩是有的,人味兒卻淡了許多。死去的祖父曾經告訴過他,凡事過猶不及,沒規矩不行,太講規矩了人就死了。




王允直在一旁說:“是呀,戮力同心苦也甜。”




祝煉摸了摸鼻子,今天的宴會海味很少,但山珍是真的不缺,好些運到京城要價值千金的食材都被端上了桌,王允直還是覺得“苦”。




除此之外,一切都還不錯,所有的官員都會官話,大部分人的官話王允直能夠聽懂。雖然有女官上桌,王允直皺了皺眉,但想起來“蠻夷”,也就尊重了人家的風俗——這些女子並不令人討厭。她們與規範的“溫婉嬌媚”不沾邊兒,也沒幾個大美人兒,卻絕不會故意表現粗俗以顯得自己與普通女子不同、刻意模仿男子舉動。




正如……王允直看了看坐在主座的祝纓。




見幾個人話開始變密,王允直道:“今晚承蒙款待,明日還有一件大事,便先不叨擾了。待明日大事辦完,再來叨擾。”




祝纓也就順勢結束了這場宴會。




王允直與陳放回到客館,陳放有點不踏實,王允直比他年輕,他孩子都有了,王允直才剛結婚。年輕不意味著跳脫,但王允直這脾性有可能影響到他們接下來的計劃。陳放對王允直道:“聊聊?”




“好啊。請。”




兩人到了王允直的房裡,他的僕人端上來醒酒湯,陳放喝了半碗,讚不絕口。




王允直也喝了半碗,等他說話。




陳放也不端著,問道:“你看這梧州,如何?”




“挺好的,”王允直說,“您要是問那位祝使君,也挺好。”




“你不覺得她欺瞞了朝廷?”




王允直想了一下道:“我先前沒見過她,她也沒告訴我她是男的,我見她時她便是如此。您可以放心,朝廷已有公論,我又怎麼會從中作梗?”




他沒見過祝纓,也沒與祝纓這邊的人打過什麼交道,因而沒有什麼直觀的體驗,更不覺得有什麼被欺騙的地方。




陳放道:“蠻夷之地,我還怕你不適應哩。”




“能把蠻夷之地造化成這般,已是不易,袞袞諸公,呵呵。也就是她,還記得先祖的志向,我知道,她必有私心,那又如何?好歹朝廷沒吃過她的虧,倒是別人,呵。”




陳放沒理他後半句,只順著前半句說:“父母生我育我,祖父啟迪智慧,然而若說仕途提攜、教導為人處事,是這位長輩擔了父職。”




王允直心道,您那位祖父,家業交給親兒,倒將艱難大業交給“世侄”是再聰明不過的一個人了。他含糊地說:“到底身份上有了瑕疵,否則,當不止於此。”




“朝廷怎麼會同意一個女子做官經略安南?朝廷只會等一個女子經略了安南之後過來請封。”




王允直看了他一眼,陳放低聲說:“如今朝廷,做實事的人太難得了,令人遺憾。”




“也是。”




陳放放心了,安心回去睡覺,第二天起來,祝纓已連夜準備好了場面,裝飾也很像樣子了。只是與在京城時的裝飾不同,一些紋飾、顏色、物品的樣式明顯地帶有“南地”特色。




王允直些時也不挑剔了,與陳放二人換了正式的衣服,後面跟著一隊力伕,挑著一列的箱子。每人一份敕封的文書、官印,此外是冠服。像祝纓、張仙姑這樣的,尺寸有數,是都做好了的。其他如蔣婉等人就是各賞綵緞,自己做。




因此東西很多,分發起來頗為耗時。




兩人輪流幹活,香案裡的香都續了幾回,終於,讀完了。




場內場外一陣歡呼,除了祝纓等人,祝縣頗有一些壯丁參與了西征,也有一些家中有聰明學生,也在西征中辦差顯露頭角,得到了官職,這種歡呼是發自內心的。




香案撤去,眾人入大廳就坐。




陳放先請出張仙姑、花姐拜見,執晚輩禮,帶來了父母的禮物。又與侯五、小江等人見禮,稱之為:“京中舊識長者。”周娓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說,我也不咋認識你啊!杜大姐也覺得奇怪,咋還帶僕人了呢?




拜見畢,張仙姑與陳放嘮了兩句家常,祝纓才要開席,王允直卻起身,鄭重地站到了她的面前,端端正正拜了兩拜。




祝纓道:“這是做甚?”




“先祖身後事,多謝您仗義執言。”




所有人都怔住了,祝纓都快忘了這件事了,忙扶起了他:“我做事,只憑自己的良心。你不謝我,我也是要做的。”




“無論是誰,做了,我們身為子孫都是要謝的。”王允直說。




兩人客套一回,相偕落座。




陳放便說:“當年姑姑就是蒙王相公青眼,許經營安南之地,累三十年之功,要是王相公能夠看到這一切,該多好呀!”




這是套詞兒,祝纓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當年王、陳、施三位相公都知道這事兒。如今昔人已去,但你們還在,只要你們不怕辛苦,我正好要去西州一趟,你們同行便是。”




陳放與王允直自然都願意。




當下商定啟程。




祝纓這裡,是早就決定要搬家的,甚至做到了春天搬過去,房子沒有完全蓋好,先蓋幾間主屋暫時住著,剩下慢慢蓋的準備。現在因為喪事耽誤了一些時日,西州城不但城牆好了,估計那個幕府的圍牆也應該圍起來了。




略翻一翻黃曆,選了個初六,一行人便動身往西去。蘇鳴鸞、郎錕鋙等外五縣的頭人縣令也都隨行。